黄忠眼中的动摇却一闪而过,他苦笑道:“我儿黄叙自幼体弱多病,如今已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我就算是苟且降,也照顾不了他几日,苏哲,你想用我儿来劝我投降,实在是想错了。”
“病入膏肓是不假,但时日无多就未必了吧。”苏哲言语中另有深意,却反问道:“我知荆襄有一位绝世名医,叫作张仲景,你为何不求此人为你儿子治病?”
提及张仲景,黄忠神色又是一震,眼眸中掠起一丝阴云,忽然间沉默起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饮。
苏哲便又道:“如果我打听的没错的话,当年张仲景做长沙太守之时,黄将军正好是长沙郡尉,你二人因为一次政见不合,彼此大吵了一架,从此便结下了怨恨,再无往来,黄将军你应该是拉不下这面子,所以才没有去请张仲景为你儿治病吧。”
此言一出,黄忠身形陡然一震,惊奇的目光,再次望向了苏哲,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跟张仲景的恩怨,乃是许多年前的事,连刘景升都不知道,没想到竟被他打听的这么清楚……”
黄忠心潮翻转,眼神变化不定。
苏哲便郑重其事道:“江陵失陷之时,那张仲景已经归顺于我,如果由我出面,责令张仲景为令公子治病,他必定不敢不从,这样一来,也不算你黄汉升有求于他,于你颜面无损,你看如何?”
黄忠身心大震,惊异的目光望向苏哲,眼神中已看不到半点顽固敌对手,只有深深的动摇。
甚至,还有几分感动。
要知道,他黄忠以苍老之躯,为刘表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几番护着刘表杀出血路,直至今日败亡,这是何等忠心。
而刘表呢,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他这个武将,有什么难处,更没有半点嘘寒问暖。
反而是苏哲这个敌人,竟把他的难处打听的一清二楚,三言两语戳中了他的软肋,既愿救他的儿子,又愿保全他的颜面。
“罢了罢了,刘表,你败在苏子明这样的明主手下,你也不冤了,我黄忠已经为你尽忠到了最后一刻,现在,我是要为我自己而活,为我家叙儿活下去!”
深吸一口气,黄忠心意已决,策马提刀,直下尸山。
徐晃等左右武将一看,顿时警觉心起,纷纷欲上前,保护苏哲。
苏哲却将手一摆,示意他们不得轻动。
他就那么闲坐马上,面无畏色,淡定的看着黄忠步上前来,根本不敢担心黄忠会对他不利。
这等沉稳如山,临危不惧的气度,令黄忠心下更是佩服不已。
勒马于苏哲三步之前,黄忠郑重的看了苏哲一眼,便将手中长刀挂住,翻身下马,几步走到了苏哲马前。
那苍老的身躯,没有半分犹豫,双膝跪地,拱手慨然道:“罪将黄忠,愿归顺主公,为主公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残阳西斜,震天的杀声,终于渐渐隐去,只余下了丝丝缕缕的硝烟,弥漫在夏口上空。
那一片血染的原野上,黄忠一身是血,立马横刀傲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苍老的脸上沾满了汗珠。
他的脚下,则是层层叠叠的尸体,堆积如小山一般。
尸山的四周,则是密密麻麻的苏军士卒,里三层外三层,如铁桶一般。
黄忠孤身一人,被围在了万军丛中。
他已无路可退。
“黄汉升,你已无路可退,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尸山下的徐晃,厉声喝道。
黄忠苍眉一凝,刀指徐晃,沉声喝道:“姓徐的小儿,我黄忠只有站着生,焉有跪着死,有胆你就放马过来,老夫再跟你战三百回合。”
徐晃被激怒,手中大斧握紧,作势就要策马杀上尸山。
“公明!”
就在这里,围阵外响起了苏哲的喝声。
徐晃身形一震,止住了脚步,回过身来,却见围阵如浪而开,苏哲策马徐穿过,走上前来。
徐晃忙拨马上前,拱手道:“主公,黄忠这老贼顽固不降,末将正准备亲自去取他性命。”
“你退下吧,黄忠交给我。”苏哲拍了拍他肩膀,以示慰问。
徐晃便拨马退在一旁。
苏哲纵马徐徐上前,立于尸山之下,抬头望去,却见如血的残阳映照下,黄忠那苍老的身形,显的分外悲壮。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苏哲不禁对黄忠产生了几分肃然起敬之意。
仗打到了这个份上,连刘表都已被俘,刘表那些旧部是死的死,降的降,被俘的被俘,唯有黄忠一人还在抵抗。
一位血战到最后一刻的悲情英雄,值得苏哲对他肃然起敬。
轻吸过一口气后,苏哲高声道:“黄汉升,一切都结束了,刘表已覆灭,荆州也尽归我手,你抵抗到了最后一刻,已经算是对刘表尽忠,该是向我臣服的时候了。”
他要招降黄忠。
那可是黄忠,蜀汉五虎上将,武艺绝伦,可与关张相提并论的绝世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