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福通背负着双手,微笑着看着何晋平带着十几个武当弟子朝他这边走来,他就像是在迎接自己的朋友似的,好像明知一会儿有麻烦上身,而丝毫不动容。杨雪立仍在一旁喝着酒,对外面的人和事好像全不知道,根本不在乎,他和金福通还真是有着相同的性格,相同的心境。
待何晋平等人走到了客栈门前,停了下来,他们都抬头望着“金酒客栈”那四个字的招牌,然后还是开口问了句:“这里便是金酒客栈吗?”金福通不由得暗暗好笑,道:“这么大的招牌,难道你们看不见吗?”何晋平冷哼一声,道:“臭小子,你便是这客栈的老板吧?”他还不等金福通回答,又接着说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有这么大的资本。”金福通长叹一声,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皇帝像我这样的年纪都有好几个孩子了,我现在经营一家客栈,有何不可?”
何晋平忽然哼一声,大声道:“把杨雪立交出来!”金福通故意装作没听清楚,脑袋故意向前伸了伸,道:“你说什么?把谁交出来?”何晋平虽然知道金福通是在故意装,但还是一字一字地说道:“杨雪立。”金福通道:“听你这话,好像是一个人啊,既然是人,我怎么交出来?”何晋平的表情上有些怒意了,道:“臭小子,你在故意装傻是不是?”金福通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道:“本来就是,你如果要一个人,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跟你走,你要我把他交出来,这道理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何晋平道:“你……”他居然不知该说什么了,一个老人跟一个年轻人耍嘴皮子,自然是年轻人要更厉害些,他们不仅嘴皮子利索,头脑也转得快,年龄大的人都很难做到的。
此时此刻,杨雪立就在里面喝着酒,对他们说的话好像全没听见,甚至当他们不存在。何晋平当然也看见了杨雪立,当下又对金福通道:“好,臭小子,我不跟你耍嘴皮子,你去把杨雪立给我叫出来。”金福通抠着自己的耳朵,道:“说什么?交出来?”何晋平简直气得要火冒三丈,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就在这时,周围又来了不少的百姓,他们一见到武当派的弟子们来了金酒客栈,目的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找杨雪立,他们这种人自然都是喜欢看热闹的人,如果杨雪立真的被他们杀了,对他们来说自然是好,如果没有,那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到时候散了就是。何晋平在这么多人面前,绝不能有失尊严,当下忍住了心中的怒火,道:“请阁下把杨雪立杨少侠叫出来!”他连称呼都变了,虽然如此,但他的语气谁听了都知道他在生气,而且他说“叫”这个字的时候,故意提高了声音,就是为了不让金福通再刁难自己。
金福通看了看周围,然后又从何晋平及在场的武当弟子目扫一遍,笑了笑,道:“原来你是要我把他叫出来啊?”他也提高了“叫”这个字的声音。何晋平的怒气还未消,而且握剑的手更紧了,道:“少废话,快把他交……叫出来!”何晋平又有点说不清了。金福通差点捂着嘴笑了笑,道:“只可惜,他不出来。”
何晋平脸色变了变,道:“臭小子,你在耍我呢!”金福通道:“我没有耍你啊,我只跟你说,他不出来。”何晋平再也忍不住了,竟然直接往客栈里面去,他身后的弟子们也都跟着他走。
可是何晋平一走到门口,金福通就伸手拦住了,道:“且慢!”这一声叫出,何晋平停下了脚步,他身后的那些弟子们也都停下了脚步。外面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似乎觉得越来越有趣,之前昆仑派的弟子前来,虽然没能制住杨雪立,但看到了杨雪立杀人的绝世快剑以及金福通的幽默风趣,虽然他们的行为举止都是在与武林正派作对,但那些百姓们依然对他们有一些兴趣,此刻他们正觉得好戏来了,他们反而有些希望金福通和杨雪立能将何晋平及这些武当弟子们打败。
只见何晋平冷冷的目光瞧着里面的杨雪立,然后缓缓转向金福通,道:“小子,你要跟我动手?”金福通道:“我并不想跟你动手,但你若再这么执迷不悟,我也只好不顾及你武当长老的面子了。”金福通这番话,说得十分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但何晋平脸上的怒意又开始起来了,他当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一位武当长老的身份对付一个普通百姓,当下低声说道:“臭小子,你在找死!”金福通居然笑了笑,也低声道:“没办法,是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我这儿要人,我只是自卫而已,若是将此事告到衙门去,你想,他们会站在哪一边?”何晋平道:“你……”他又说不出话了,面对金福通这样一个年轻人,相信任何一个老人都会头疼的。
过了一会儿,何晋平提高了声音,道:“你和杨雪立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样护着他?”金福通笑着道:“我就是要这样护着他。”何晋平道;“可你知道吗,他可是魔教派来的奸细……”何晋平最后一个字的音还没发完,金福通立刻大声道:“谁说他是魔教的奸细?”他说这话时,表情十分激动,也有了怒意,好像是在说他是魔教的奸细一样。
过了许久,只听何晋平道:“事实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金福通的目光忽然变得像刀剑般锐利,冷冷道:“什么事实?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他虽是一介平民,对武当长老却也敢用这种态度。何晋平道:“他孤身前往魔教,却毫发未损,平安无恙地归来,试问,魔教机关重重,高手如云,他纵然有三头六臂,能这样平平安安地出来吗?”金福通一字一字地道:“你想说什么?”何晋平道:“如今江湖上到处都在传,杨雪立跟魔教教主金花使者乃是昔年的好友,这次他去往魔教总坛,就是为了跟他的昔年好友叙旧,至于他们谈了什么,没有人知晓。”金福通道:“然后呢?”何晋平道:“我门中的大弟子韦南英及昆仑派的张依松、柳依婧随他一同前去了魔教,如今却不见归来,生死不明。”金福通的表情越来越冷漠,目光也越来越锐利,道:“继续。”何晋平道:“难道凭这些还不能说明他是魔教奸细吗?”
金福通的目光终于移到了何晋平的脸上,与他目光相对。何晋平虽然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介平民,但被金福通这样锐利的目光看着,他身体里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只见金福通的目光又在在场的武当弟子们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又移到何晋平身上,道:“是那群昆仑派的孙子告诉你们杨雪立在这儿的吧?”这句话其实他不必问,自然是那群落荒而逃的昆仑弟子回武当之后告诉他们的,很显然,各大门派的掌门及部分弟子都还在武当山上。
只见金福通朝客栈的另一边走了过去,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是一堆柴草,堆得很高,比一个人都还高半个身子,金福通双手不停地扒,将那些柴草弄开,脚也时不时地踢开那些柴草,从他的那些动作中可以看出,他也在生气,他的心中也充满着怒火,只是何晋平和那些武当弟子不知道金福通并不是他们想得那么像平民一样简单。
过了许久,金福通终于把那堆柴草扒开了,结果大家却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死人。大家都吃了一惊,有些围观的百姓们都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有些武当弟子也都惊吓得后退了一两步,何晋平虽然没有被惊吓得很重,但也皱起了眉。只见这尸身的咽喉上有一条伤痕,鲜血已凝固,脸色和嘴唇都已发白得接近透明了,再看那尸身的服装,才知道那是昆仑派的弟子,就是之前被杨雪立杀死的那一个。何晋平在武当山上曾听回去的昆仑弟子说起过,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现在见到了,还是觉得有些可怕,因为他曾在武当见识过杨雪立的出手。
只见金福通扛着那昆仑弟子的尸身,又走到客栈门口,将尸身重重抛在地上,随便他使多大的劲,那死去的人也不会有知觉的。
何晋平指着那尸身,道:“你这是做什么?”金福通道:“我想那群昆仑派的孙子应该告诉过你们吧,这便是被杨雪立杀死的那个,你们想落得跟他们一样的下场吗?”何晋平身后的弟子们都没有见过杨雪立的出手,没有见过杨雪立的剑,但看到那死去的昆仑弟子的咽喉处又长又深的伤口,还是可以依稀地想到他死去的场景,而且回去的昆仑弟子形容杨雪立的剑时,每句话几乎都没有离开过一个“快”字,他们虽然没见过,但他们想起来还是觉得又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不由得缓缓往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