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走到了丁广博身前,向丁广博笑了笑,却没有向他行礼,杨雪立不免有些奇怪,在魔教总坛居然还有人可以不向教主行礼,而且还是个女人。可是那女子转身面对杨雪立时,却向杨雪立行了一礼,杨雪立感觉更是奇怪,但他的表情还是一点都没变,身子也如铁打一般动也不动。
只见那女子把手中的圆盘子放在了桌上,然后说道:“好了,你们可以用了。”她的声音挺温柔的,而且听上去十分娇小可人。
丁广博慢慢走过去,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然后慢慢举起来,如痴如醉地闻了闻,道:“真香,你尝一口试试。”话一说完,就将手中的酒杯掷了过去,酒杯平平稳稳地在空中飞行,竟然一滴都没洒出来,直接朝杨雪立飞了过去。杨雪立的身子一动不动,酒杯飞行的速度非常快,但就在酒杯飞到他面前时,他突然伸出右手,将这只酒杯接住,酒杯中慢慢的一杯酒,竟然还是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杨雪立的眼睛凝注着杯中的酒,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道:“我不喝酒。”他竟然一挥手,将手中的杯子掷了回去,丁广博也伸手接住,一滴也没洒出来。丁广博好像觉得有些意外,道:“你不喝酒了?”杨雪立淡淡道:“很久以前就不喝了。”丁广博迟疑了一会儿,看了看杯中的酒,笑了笑,道:“你是怕里面有毒吗?”杨雪立没有回答,不知是默认还是否认。只见丁广博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长叹道:“好酒!”杨雪立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丁广博又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虽然你把我看成是十恶不赦的仇人,但是我依然把你当做是我的朋友。”杨雪立一字字道:“我没有朋友了。”丁广博道:“你有没有朋友是你的事,但是我始终把你当成朋友。”他说得很认真,绝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但杨雪立却一点也不为所动。
过了一会儿,只见丁广博忽然一个转身,手掌拍在那张放着几盘菜的桌上,他并不是要将那张桌子拍得粉碎,而是手突然扬起,那张桌子也稳稳地朝杨雪立飞了过去,然后落在杨雪立身前。这需要多强的手劲,有需要多么灵巧的手技,但丁广博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尝尝吧,我知道你已经很饿了,在我面前,你就不必再装了。”杨雪立确实很饿,但他看到眼前这桌菜的时候,还是不动声色。
这三盘菜是一盘油酥花生,一盘核桃肉,一盘辣子鸡丁,这几样岂非都是下酒的好菜?岂非都是当年他们的村庄被突袭的那天,他跟丁广博在家里吃的那几样菜。这几样菜又勾起了他心中的回忆,那些痛苦的回忆,但现在,他又知道了自己唯一的兄弟,唯一的亲人却背叛了他,背叛了他们的家园,成了自己的仇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握剑的手更紧了,但他握得再紧,也不能将他的剑握得粉碎。
丁广博不知有没有看出杨雪立心中的悲愤,只听他说道:“看来你还是想要喝酒,我就知道,酒你是戒不掉的。”话一说完,就对身旁的那个女子说道:“来,把这壶酒给他送去吧。”那女子垂头道:“好的。”她的回答也是那么温柔似水。她一只手拿着酒壶,一只手拿着酒杯,慢慢走了过去,把这两件物事放在了桌上,就在那三盘菜的旁边,然后柔声道:“请用吧。”
杨雪立还是一动不动,连丁广博都有些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在犹豫什么?过了许久,丁广博忽然笑道:“难不成你要别人喂你吗?”他当然知道杨雪立不需要,杨雪立做事从来都习惯自己亲手做,不习惯跟别人一起,也不习惯别人帮着,但丁广博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杨雪立缓缓道:“不是。”丁广博道:“那你是嫌这几样菜不够好?原来你已经不吃这些东西了,你要吃的是山珍海味?”杨雪立淡淡道:“都不是。”
杨雪立的目光凝注在这几盘菜上,表情显得有些悲伤,道:“这几样菜非常好,是我最爱吃的,以前最爱,现在也最爱。”丁广博忽然仰天哈哈大笑几声,道:“好,你承认就好!”
过了一会让,丁广博又道:“既然你觉得这几样菜很好,那你觉得你身旁的人如何呢?”杨雪立忽然转过头,凝望着身边的这个女子,从她出现到现在,他一直对这个女子感到奇怪,因为他不明白这个女子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的来历。不过能在魔教总坛的大厅中来去自如,那一定不是一般的人。杨雪立还在看着那女子,道:“她是……”丁广博接着杨雪立的话,缓缓道:“她是我的妻子!”
杨雪立吃了一惊,看着丁广博,道:“你的妻子?”丁广博道:“怎么,她难道不能成为我的妻子?”其实杨雪立已经猜到了三分,但是他还是不怎么相信,喃喃道:“你也有妻子?你居然有了妻子?”丁广博笑道:“女大当嫁,男大当婚,我当然可以有妻子。虽然我是当今江湖的一位王者,但我毕竟也是个人,是个男人,我当然也要为我自己的生活考虑吧。”杨雪立没有说话,他自然没有话可说。丁广博又道:“惜柔,这便是我常跟你提起的,你丈夫唯一的朋友杨雪立,在不久的将来,他就要名扬天下了,咱们也该替他高兴高兴。”
丁广博的妻子名叫惜柔,她虽然戴着粉红色的丝绸面罩,但从她的眼睛上可以看出她在微笑着,她道:“您就是杨少侠吧!我常听他提起你,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我跟他在一起很多年了,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你,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前几日,他率领教众入侵中原,虽然他没有大获全胜,但他的心情却比往日好得多,我从没见过他那样开心的样子,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是知道你还活着,并且见到了你。”
女人的话总是比男人多的,惜柔刚才说了这么一番话,不知杨雪立有没有听见,只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神色不变。
惜柔又道:“我还听他说,你们从小就在一起生活,彼此照顾着对方,情同手足,谢谢你当年对他的百般照顾。”她说着说着,竟真的向杨雪立躬身行礼。
杨雪立的表情还是冷冰冰的,道:“你不必谢我,我如果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我不会跟他成为朋友的。”惜柔道:“可是他虽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但他并没有因为有了今天的成就,将你彻底忘记,他还是把你当成朋友的。”杨雪立一字字道:“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他这句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曾经的情谊,曾经的交往,到现在已经一笔勾销了。
惜柔的表情好像也显得有些悲伤,不知她是不是在替他的丈夫伤心,过了一会儿,她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们二人能重归于好,因为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我听了你们的故事之后,我真的很欣赏你们之间的情谊。”
杨雪立凝视着惜柔,道:“他跟你说的,才是我真正的朋友,只可惜我的那个朋友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所以,你永远也见不到我跟他的情谊是怎样的。”他说这话时,不仅表情有些悲伤,目中还带有一丝丝杀气,就好像是在面对着自己的仇人一样。
惜柔却一点都不害怕,别看她这样娇小可人,而在面对杨雪立这样冷酷、可怕的人面前,居然还是那样淡定,也许是因为她是金花使者的妻子,跟金花使者厮守在一起,自然见到过许多种人,经历过许多种事,但杨雪立毕竟是她从未见过,她还是保持这样平静,实在不容易。不过她的目光似乎含起了泪水,好像她是在为眼前这个男人感到悲伤,感到同情,她在可怜他的遭遇,他的命运。老天为什么要让一个人有如此的命运?
杨雪立不再理会惜柔,他走前几步,目光如刀剑般锐利,看着丁广博,道:“现在你知道我的回答了吧?”丁广博长长叹了口气,一字字道:“我知道了,而且知道得很清楚。”杨雪立道:“所以你今后也不必再把我当成朋友,无论是你还是你的手下遇到了我,都不必对我手下留情,就像我也不会对你和你的手下留情!”他十分坚定地把这番话说出来,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压力,难道他真的是个绝情人?能将他们曾经的友情全都抛在脑后?他们一辈子都不能再成为朋友了吗?
丁广博道:“这么说,你是要视我为仇人?”杨雪立很干脆地回答道:“是的。”丁广博道:“你要杀我?”他问出这句话时,惜柔的表情显然很惊讶,她凝望着杨雪立,看他要如何回答。杨雪立还是很干脆地回答道:“我迟早会杀你的!”丁广博笑了笑,笑得很凄凉,道:“好,那你动手吧!”杨雪立缓缓道:“我今天不杀你。”丁广博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