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一幅赝品

“当年我们兄弟九人还年轻,打家劫舍的勾当没有少做,这幅画,是从一个姓宋的男人手上抢来的。”

溪草听到这个姓,心中顿时闪过一个猜测,果然听唐三道。

“那个姓宋的,在我们兄弟盘踞的镇子上,还是有点名气的,据说他爹做过皇帝身边的相度大臣,可惜斗法输给了个洋和尚,被贬黜了。他们母子两个逃难到了南方老家,隐姓埋名住下,我们几个就凑在一起盘算,觉得父辈做过大官的人,怎么也该有几分家底,结果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这张破画,没什么值钱的玩意。那时道上规矩,劫财之后,不留活口,本该将他们母子俩都杀了。”

多年不曾亲手杀人越货,回忆起曾经的所作所为,陆太爷咳嗽两声,有些尴尬地打断唐三。

“那姓宋的怕死,说这幅画是当初他爹从宫里带出来的,藏着皇家龙脉的秘密,是一笔大财富,如果我们杀了他,就永远破解不了里头的蹊跷。”

溪草五味杂陈。

不必问,那个姓宋的人,自然就是钦天监监正宋启北的儿子,沈督军说过,削职之后的宋启北,被她阿玛忠顺王收留在王府,做了西席先生,据说龙脉图也交给了他,难道宋启北骗了阿玛?真正的龙脉图,其实早已被他暗渡陈仓,交给了妻儿?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阿玛和额娘誓死保护的,岂不是仅仅是个谎言。

想到这里,溪草捏紧拳头,身子微微发颤。

梅凤官注意到了,却不知她为何突然面色苍白,他双唇张开一线,欲言又止,谢洛白却率先一步,握住了溪草的手。

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她微微一愣,抬眸迎上谢洛白清湛如水的目光,不知为何,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察觉到她的变化,梅凤官潋滟的眉眼,覆上一层寒霜,冷冷别过头去。

谢洛白笑道。

“于是你们相信了姓徐的,放过了他的母亲,只把他一人劫走,结果还没来得及逼他揭秘龙脉的秘密,便不幸遇上日本人空袭,几位都安然无恙,偏偏姓徐的被倒塌的梁柱压死了,几位破解不了图中秘密,又不放心这宝贝被任何一个人独占,便将它拆成九份分了,对不对?”

闻言,几人都深深看了谢洛白一眼,陆太爷点头,语带嘲讽。

“谢司令情报果然灵通,连这样久远的事你都知道了,难怪咬定龙脉图在华兴社手上,不惜弄了个假孙女来探我的虚实,可惜啊!我们老哥几个研究了一辈子,也没从中看出个所以然,恐怕要让你和总统失望了。”

陆太爷亲口承认,让钱振东和黄文栩的表情都非常震惊,他们的父亲临终前,只交待一定要将这画纸残片保管好,并没有将龙脉的秘密说出来。

傅钧言在一旁听了半天,总算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他不禁叹息。

“谢二,要照这么说,就算你拿到了龙脉图也没用呀!”

谢洛白目光落在那张《盥手观花图》上,摩挲着下巴,眉心微蹙,他读过历代的兵书,也写得一手好书法,可对于画,的确没什么研究。

片刻沉默之后,溪草突然开口了。

“或许,我可以试试……”

六国饭店的一间套房,谢洛白派了重兵把守在门外,屋内,陆太爷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冯五在闭目养神,孙八则平静地把玩着保定球,只有脾气火爆的唐三,不耐地来回踱步。

“老哥,你想清楚了?这东西可是华兴社最后一张底牌了!将来无论是淮城吞了雍州,还是雍州反了淮城,咱们再想谈判,可就没筹码了!”

陆太爷苦笑了一下。

“老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东西在我们手上也没有用处,不如早点交出来,少些折腾,时代不同了,华兴社已经大不如前了,还想继续占地为王,不服政府管束恐怕是难了。”

唐三咬牙捶桌。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是意难平、意难平啊!”

华兴社这九个兄弟,都是土匪出生,一股子天是老大,我是老二的嚣张劲,虽对军政府礼让三分,却不至于俯首称臣。

而淮城新政府提倡法纪,对黑道一向打压得厉害,只有拆白党这样不入流的街头混混还能存活,而谢洛白管辖下的蓉城,更是把黑道和土匪清剿了个干净。

所以将来华兴社无论在谁手底下混,都注定不能再和从前那般,与政府分庭抗礼逞威风。

梅凤官站在窗边,眼观云烟,对一切不闻不问,和谢洛白达成合作的是淮城总统府,他尊重父亲的选择,但不代表他能和谢洛白冰释前嫌。

只是和他待在一个屋子里,已经让他浑身不适,根本不想正眼看谢洛白。

梅凤官参不参与,谢洛白压根无所谓,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闲闲地吹着茶。

“唐公不甘心吗?可惜,这由不得你,如今国难当头,只有万众一心一致对外,方是大势所趋,华兴社若是能出一份力,将来新政府会感念各位的功劳,你们名下大部分产业,都可以留下。”

唐三也明白,谢洛白所指大部分,无非是赌场、舞厅一类,只是码头的控制权只怕保不住了,毕竟是来往贸易的咽喉,油水最丰厚,灰色收入也最多。

辛苦经营多年,岂有不心疼的?可谢洛白能承诺把其他的留下,已经算是很仁慈了,唐三重重叹了口气。

不一会,钱七之子钱振东,黄四之子黄文栩都到了,被何湛带进房间时,两人都有点心惊胆战,一见谢洛白,连忙点头哈腰,谄媚地叫着二爷。

华兴社家主一代不如一代,看着这两位少当家的怂样,唐三那点愤愤不平,顿时化为无奈。

陆太爷说得没错,大势已去,等他们这帮老头子死光,恐怕这些败家子也守不住祖产。

至于严家,本就没有儿子,两个女儿又都死了,自严二杀后,这一族基本等同于隐退,严夫人只得派了个内侄过来,名不正言不顺,更是大气不敢出。熊家更是举家移居海外,只留下个忠心的老管家看管祖宅。

这七零八落的一群人凑在一起,哪里还有华兴社当年叱咤风云的风光模样,冯五叹气,孙八摇头,皆是放弃了挣扎。

谢洛白问何湛。

“杜九公那一份呢?在赵翔手上?”

何湛还来不及回答,一道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