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陆太爷和云卿说了什么,本还畏怯的女儿忽然一改常态,表示会加油,接受了陆太爷请来的先生,默默地努力。
女儿的付出陆承宣看在眼里,被父亲轻待,他本就不满。
现下还莫名其妙扯上了云卿的婚事,来成就华兴社,陆承宣是万万不肯的!
“爸爸,云卿的婚事和华兴社的辛秘有什么关系?您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葬送云卿的一生!”
陆太爷冷道。
“身为陆家的子孙,怎能在家族蒙难时袖手旁观!”
陆承宣觉得啼笑皆非。
“这个家并没有为云卿做过什么,现在却要在一个女孩子身上讨要利益!”
看女儿一言不发站着,陆承宣更是心疼,过来就拉陆云卿的手。
“云卿,我们走!”
“不,我不走!”
在陆承宣满目错愕中,陆云卿摇着头,往常瑟缩的脸上写满了坚定。
“爸爸,我愿意的……”
陆承宣失望不已,额上青筋直跳,正要说什么,陆太爷示意左右上前一把控住他,将他带离了宴厅。
见状,溪草目光骤缩,一瞬站起,被谢洛白一把握住手腕,安抚着重新落座。
这一幕被陆云卿收到眼底,心中更是凄惶。
明明她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可沈溪草却和陆承宣更像父女。可这能怪她吗?她自小离家,被生活磨砺得一无是处,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便是嫁人。
所以,当陆太爷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楼元煊或是谢洛白时,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毕竟,陆承宣不能守护她一辈子,而丈夫和孩子会是她余生的依靠。有了华兴社小姐的身份,就算不得丈夫喜爱,只要能保证她下半生衣食无忧就好。
瘟疫蔓延、四处流浪、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那几年,陆云卿不想再重复。、
她这一生,所希望的,不过是一个安稳温饱的日子。
“将来云卿无论生了儿子还是女儿,这个孩子,就是华兴社正统的继承人!”
陆太爷摘下眼镜,双目缓缓移向蹙眉浅笑的梅凤官,和喜怒不明的谢洛白,直问。
“不知楼公子和谢司令,意下如何?”
陆家前番在明月楼摆宴,还是在认回溪草的当口。
那时候陆太爷对这个品貌双全的孙女满意得不得了,恨不得昭告天下,陆府中已有一位待价而沽的孙小姐,迫不及待把她推向雍州的社交界,为陆家乃至华兴社做一笔上好的买卖!
而这一次,帖子上虽没有写明摆宴的目的,当梅凤官的斯蒂庞克在明月楼门口时停下时,发现外面已经停了好几辆名贵的小汽车。
作为曾经的雍州城红角,梅凤官经常被雍州各府请去府上唱堂会,是以,那些车牌号他并不陌生。
狭长的凤眼一扫,梅凤官很快就认出了其中几辆分属华兴几姓,还有一辆,分明是谢洛白的福特小汽车,难不成——
梅凤官心头一跳,驾驶座上的展若男很快就捕捉到他的视线,似有所悟,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在侍者的带领下往举办宴会的轩厅过去,一路上穿花绕柳,引得平素只对西洋建筑熟悉的展若男连连赞美,不时拉着梅凤官问东问西。
梅凤官嘴上淡淡应承着,心思却一直在关注着其他东西。甫一到了宴厅,阮姨娘和陆钦就迎了上来。
陆家没了主母,其他得力的男丁也死的死,没的没,无奈何,只能靠阮姨娘母子撑场面。
“楼公子总算来了,祖父一直在念叨。您作为云卿的恩人,也是我们陆府的上宾,祖父说了,等您来了,就告知他,他要亲自带云卿来向您道谢。”
陆钦从善如流,在市政府磨砺的大半年,已然让醉心学术的书呆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圆滑世故的政客。
说是商议要事,却句句不离陆云卿,梅凤官很快就抓住了其中重点。
“怎么,难不成今日的宴会是专门为陆小姐摆的?”
陆钦没有正面回答他。
“堂妹回到雍州许久,都没有公开亮相,最近华兴社事故频发,爷爷想借这件事冲冲喜。”
说是借事冲喜,可宴席邀请宾客寥寥,而且更多的还是华兴中几姓大佬,梅凤官很快就懂了,看来所谓的商议要事,恐怕和陆府这位真孙女脱不了干系。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居然还邀请把华兴社搅得天翻地覆的谢洛白,陆正乾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梅凤官与展若男被陆钦亲自引到上座,很快,陆太爷就带着打扮一新的陆云卿来拜见梅凤官。
陆云卿每一步都走得很是小心。嫌她上不了台面,陆太爷也参照溪草,为她请了几个先生恶补,然比起溪草各方面如鱼得水,陆云卿却显然力不从心,陆太爷也放弃了,只希望她能坐站有相,不给华兴社丢脸就行!
本来已经改正了磕绊口吃的毛病,可对上惊才绝色的梅凤官,陆云卿还是忍不住紧张,那本已练习了无数次的话,也说得卡顿结巴,让陆太爷心中叹息。
“父亲,谢司令和谢少夫人已经到了。”
冯玉莲向陆太爷行了个礼。
纵然对赵寅成命丧军政府大牢耿耿于怀,可冯玉莲却也感念溪草假扮陆云卿时对她的照拂,而且也是这个少女,斗死了与她缠斗半生的严曼青。是以,在溪草到冯府上拜会,冯五拒绝了几次后,还是冯玉莲松了口,说服父亲,请人进来一叙。
他们以为她会为赵寅成的死亡辩解,可没有,溪草只犀利的和他们分析了时政利弊。
作为过了江河一跃成龙的华兴社元老,冯五深深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华兴社这艘大船本来就岌岌可危,经少女之手,让其迅速衰败,已然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虽然对赵寅成之死不忿,可若上了军事法庭,凭他绑架督军府少帅少夫人和勾结日本人的罪行,结局不一定比这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