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梅风官并没有丧失理智,他低声交代了开车的黑衣人几句,那人按了按车灯,后面的子弹声渐渐平息了。
溪草松了一口气,探身上前,去查看沈洛琛的伤势。
梅凤官静静注视着溪草,眸中尽是不赞同。
“沈慕贞那样羞辱于你,你何须管她儿子的死活?”
溪草解开沈洛琛的衬衫领口,发现虽然血迹可怖,所幸刀口不深,血已经止住,溪草手边没有伤药,只得先拿了绢帕帮他包扎。
“他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况且,这可是我们的护身符。”
梅凤官还没有说话,驾驶座上传来一声熟悉的笑,溪草眸光一瞬冷凝,便听那人道。
“陆小姐……哦,不沈小姐总是这样妇人之仁。”
“原来是赵先生,怪不得我觉得你很是眼熟。”
赵寅成虽然改变了形貌,可身材体态却没有变化,更重要的是,至始至终与梅凤官的默契,让溪草发现沈洛琛被挟持的刹那就开始怀疑。
听到溪草依旧以旧名相称,赵寅成愉快地笑了。因为这个名字,和梅凤官千丝万缕,而不是那个半道恢复的陆铠。
似乎对溪草认出了自己很感兴趣,他一边转动着方向盘,猛踩油门,试图和后面的追兵拉开距离,一边状似无意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还不简单,整个雍州城,除了赵先生有这等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的胆识,恐怕找不到第二个愿意和督军府作对的人!”
梅凤官虽集结了人马来到雍州,可那些总归是淮城总统府的人。即便听命梅凤官,可有许昌业盯着,这样公开挑起雍州沈氏和淮城总统府世仇的事,定会斟酌犹豫。
“沈小姐是在讽刺赵某是亡命之徒吧?”
赵寅成轻笑。
“不过为了朋友,别说做亡命之徒,便是豁出这条命,赵某也是愿意的。”
这一句话,显然触动了梅凤官。
“阿成,谢谢你。要不,这一次你和我们一起去淮城,不要再留在雍州了!”
梅凤官找到了真正的陆云卿,原本想顺理成章地帮溪草摆脱谢洛白,不想最后弄巧成拙,竟莫名促成了两人的婚礼。
在婚礼当日他拉着赵寅成借酒浇愁,赵寅成当即就表示会帮助梅凤官,带着溪草离开。
而事实上,赵寅成也做到了。他挑了几个好手随梅凤官赴宴,自己更易容作陪,实实在在让梅凤官看到了他的诚意。
二人之间的间隙,似乎也因为这个女人的回归,烟消云散。
“我和你也一样,才认祖归宗,华兴社还是一堆烂摊子,暂时无暇分身,等你和沈小姐大婚,我再到府上唠叨。”
赵寅成声音坦率,仿佛已经放下了过往,让梅凤官更为动容。
两人相识数载,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若非赵寅成生出不该有的情愫,梅凤官其实很珍惜这位挚友。
而溪草却根本不相信赵寅成在一朝一夕之间就斩断过去。
注意到督军府的小汽车已经远远被甩到了后面,溪草借着调整坐姿的当口,飞快确定了一遍腿上绑着的勃朗宁。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沈慕贞也循声望去。
事情已然按照她的期望发展,都不需要她再推波助澜,一切已经朝着无法挽回的局面前行。她背着沈督军暗中在督军府各处安排了人马,会尽一切可能给梅凤官方便。
等送走了这个小贱人,再慢慢收拾谢洛白不迟。
谢信芳区区侧福晋,也想骑到她的头上,下辈子吧!
如此,她只希望时间过得越快越好,梅凤官赶紧把那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带走,免得节外生枝,若是一不小心碰到活阎王,那才麻烦!
正暗自嘚瑟,忽听到幼子的声音,沈慕贞的心跳都慢了两拍。
这一看,当即惊得啊了一声,险些要晕了过去。
“洛琛,你们要干什么,是想在督军府造反吗?”
只见幼子被一个高大的黑衣人擒在手中,抱离了地面。沈洛琛双腿乱蹬,发现挣脱不了黑衣人的钳制,干脆俯下身要去啃咬对方的手臂,正要动作,脖子上已经横了一把锋利的短刃,他也不是傻的,当即就哭叫起来。
那锋利的刀刃,被楼顶的水晶灯光线折射,刃口触目惊心。
沈慕贞上前了两步,那人缓缓把刃口往沈洛琛脖子上送了一送,或许是划破了皮肉,细白的皮肤上霎时渗出血口。
沈洛琛疼得龇叫一声,连哭叫都忘记了。
“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洛琛啊,有什么事情好商量!”
那个身擒督军府小少帅的男人,穿的是梅凤官的随从服饰,再看楼公子从容的姿态,事情的经过不猜既知。
沈慕贞乱了心神,想上前又怕对方对儿子不利,一张脸颓败惊惶,哪有方才稳坐五台山的淡定气场。
而周遭的宾客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没了动作,一个个纷纷往后退却,唯恐惹祸上身。待退至安全距离,众人再看向场上对峙的几人,都有些猜不透今日这出戏会如何收场。
这一出意外,也是许昌业始料未及的。
今日随总统公子来督军府赴宴的,除了他中规中矩带的一队人马,还有几个看着眼生的,乃是梅凤官的朋友。
许昌业让人查了一番,发现好几个都是从前在梅影班跟着他跑场的,根本没有威胁,逐也睁只眼闭只眼,成全了总统公子的颜面。
哪里想到,他一个顺水人情,竟越来越失了掌控。
许昌业后悔不跌,他频频擦着汗,恨不得结果了自己。
“玩笑,这不过是一个玩笑。公子,你快和督军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助兴节目。”
他打着哈哈,根本不敢看沈督军的表情。都是在前朝混过的人,这位曾经的喀尔喀亲王继承人,发起怒来是个什么形容,许昌业不敢想象。
他都不确定,自己今天晚上能否活着走出督军府!
梅凤官没有表示。
溪草掌心早已腻了一层汗,她拉住梅凤官的袖子,声音发飘。
“你到底要怎么样?”
“不管用什么方式,我只想带你走!”
带她走?!溪草怔了一秒,目光复杂,半是恳切半是威胁地道。
“梅凤官,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别逼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