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菊的心思,也代表了小洋楼周遭下仆,以及督军府大多数人的想法。
溪草浑然不觉,也懒得理会。
身为陆云卿的时候,溪草对陆太爷,竭尽全力讨好奉承,可最终在该利用,该放弃的时候,陆太爷依旧毫不手软。
这还是基于他已然接受自己这个“孙女”的前提上。
而督军府中的沈老太太和沈慕贞,从始至终,对谢夫人母子都排斥抗拒,溪草窑子出身,更是让她们不齿。
溪草越是弥补巴结,越会落一个失了尊严,被人践踏的下场。
索性大家已经撕破了脸,不若就硬碰硬,凭借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对方忌惮,知晓自己惹不起,反而才能形成最和谐的平衡。
当沈督军派了听差来到小洋楼,彬彬有礼地把她请到督军府正厅说话的时候,溪草刚好起身。
既没有兴师动众来问罪,也没有弄大声势来捞人。
让一个在外府做事的听差来传话,既稀疏平常,又显出了对儿媳的尊重。
显然,沈督军还不想翻脸,这是溪草读出的信号。
她在石榴红的旗袍外披了一个深色的披肩,增加了几分庄重,有对镜看了看衣冠,发现没有疏漏,便坐上了等在外面的小汽车。
督军府的住宅离小洋楼相距甚远,沈督军又催得急,是以直接开了小汽车来接人。
约莫盏茶功夫,溪草从小汽车上下来,来到一座三进小院门口。这里,溪草并不陌生,她前往西北前,便是在这里和沈督军达成了一致。
刚刚跨过门槛,正厅中的自鸣钟就开始报时,溪草于是站在外略等了一等,等阵阵钟声散去,这才继续往里,一眼就看到沈督军负手站在中式的檀木沙发前。
她对他行了一个旧礼。
“不知父亲急急召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沈慕贞急得跺脚,可上去拉儿子已经来不及了。发现溪草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枪身,登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你,你不要乱来!”
她语声带颤,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老太太如何,她不在乎;可沈洛琛是她的命根子,如果他有个闪失,这个督军府岂非就落到了谢信芳生的那个贱种手中?
空气中落针可闻,溪草的闲适,越发凸显周遭人的恐惧。
老太太也是摸不著底,不过她坚信,溪草无根无基,初来乍到,肯定不敢太嚣张!除非她是个疯子!
她在等溪草给自己跪下赔罪。
届时,一定要让她受受规矩!以为进了博尔济吉特氏的门就高枕无忧,也要看你是否有福消受不是?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溪草蹲下身子,竟真的指向了沈洛琛。
“果然是个好孩子,让二嫂也很是感动,既然你要替你祖母挡子弹,那我只能成全你了。”
说完,溪草缓缓举起了枪,对准了沈洛琛。
众人大吃一惊,沈老太太那一声“你敢——”还没有出口,溪草已经扣动了扳机,沈洛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伴随一声惨呼,而沈慕贞惊叫一声,晕厥过去。
发现小孙子瘫在地上,沈老太太什么都顾不得了,歇斯底里地大叫出声。
“洛琛!洛琛!”
沈老太太慌里慌张地去扶沈洛琛,手下一捞,却摸到一阵热涌,脑中轰然。待条件反射把手探到眼前时,才发现竟没有颜色,再垂眸望去,才看到地上大大一滩液体。
不是血,原是谢洛琛吓得尿了裤子!
而经过刚刚的缓和,谢洛琛发直的双眼,也恢复了转动,抱着祖母的白脖子,哇一声嚎啕大哭。
“祖母,疯子,她是疯子!这个疯子真的想杀我,快,快去告诉爸爸,把她和谢二赶出去,她会杀了我,杀了我们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