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心扉之匙

谢洛白一笑,毫不犹豫地道。

“楼奉彰那食古不化的老头子,既然那么迷信一张破纸,就交给他好了,我要叫他知道,即便他点了所谓的龙脉,也当不了皇帝。”

他语气里充满自信桀骜,显然根本不相信什么龙脉之说,也是,受过西式教育的人,又在德意志的特种部队呆过,自然和当年钦天监那位洋监正邓普利一样,觉得所谓玄学简直荒谬至极。

可溪草却笑不出来,这个她从前认为莫须有的东西,背后是无数条血淋淋的人命,她即便不能信,却也怀有敬畏。

她决定不说实话。

“从来没有,还是沈督军提起,我才知道我们王府曾经有过这种东西,更不可能清楚它的去向。”

“那就难办了。”

谢洛白蹙眉,曲指轻敲大理石桌面,兀自陷入沉思。

“我们能不能伪造一张龙脉图先交出去?”

来之前,溪草就考虑过这个办法,但她需要征询谢洛白的意见,没想到,谢洛白很快就否定了这个主意。

“理论上很难,淮城的特派员带了好几个风水大师过来,他们都精通易经八卦,虽然探测不了龙脉,但我们伪造的必须符合五行之说,才能骗得过他们的眼睛,按宋启北所说,龙脉只有一条,稍微不合理,就会被看穿。”

溪草微觉失望,但很快谢洛白就道。

“还有两个办法,一是楼奉彰像先帝那样,彻底对龙脉图彻底失去兴趣,但据我所知,这几乎不可能。”

“那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就是从潘代英身上下手,转移焦点,让翼城后院起火,不得不放我出去。”

溪草眸光一亮,发现谢洛白真的不止是会打战而已,他头脑也很聪明。

如果说她谋算的是人心,那么谢洛白谋算的就是局势。

“我懂了,潘代英现在是西北王,稳稳当当坐镇翼城,无论是潘夫人的娘家刘氏,还是那位淮城来的黄特派员,目前都是支持他的,但如果这铁三角崩盘了,让潘代英感到极大的威胁,就是我们的机会!”

谢洛白双眼一弯,伸手捏捏她的脸颊,语气宠溺又得意。

“不亏是我谢洛白的女人,比谁都聪明。”

谁是你的女人!都已经沦为阶下囚了,还有心思处处占她便宜。

溪草嫌弃地扭头躲开他的手,起身。

“我知道怎么做了,我会先拖住潘夫人,探探刘家的底子,还有那位黄特派员,我也会找机会接近,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二爷自己保重。”

她起身系紧披风,转身要走,谢洛白却突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他的手臂有点发紧。

“不行,无论是潘代英、黄国维,还是刘家,都是身经百战的狐狸,要在这三方之间游说制造裂缝,是很危险的事,我没打算让你去做。”

溪草微微一愣,心中一股暖流涌上。

这种时候,谢洛白自己的性命都岌岌可危了,却还率先考虑她的安全,说真的,她很感动。

正是如此,她才必须回报给他同等的情谊,她破天荒地伸手拍拍谢洛白的手背。

“二爷难道忘了,我从庆园春被你捞出来是干什么的?我本来就是间谍,只是一直不务正业,现下终于有机会崭露头角了,我盼这一天很久了呢!再说,比起小四何湛,女人行事始终更方便些。”

谢洛白依旧紧拥着她不放,溪草咬牙,打定主意,干脆冷下脸来。

“或者说我并不是二爷最信任的人,你要是不放心把自己的命交付给我,那么我可以去把龙砚秋请回来!”

谢洛白难得身子一僵,半晌,方慢慢放开了她。

“诸事量力而行,千万不能心急,一旦发现半点不对,立刻让小四带你走。”

溪草乖乖点头答应着,心中却没有打算要逃。

谢洛白又从兜里掏出把钥匙,放在她手心。

“这是什么?”

“别馆二楼的书房,有个保险柜,这是钥匙,里面除了钱,还有一枚帅印,如果我暂时回不去,你把帅印交给我舅舅,至于你,可以拿着钱远走高飞,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足够挥霍一辈子,即便我能脱身,也抓不住你。”

龙砚秋从谢洛白肩头露出小半张脸,投向溪草的目光充满挑衅,她的手臂更紧地抱住谢洛白的背,双腿慢慢勾缠住他的腰身。

溪草紧握双拳,潜意识想仓皇逃走,双腿却顽固地定在原地。

无端烧起的怒火席卷了她,不容许她退却半步。

自己分明是前来救人的,究竟有什么好羞愧的?该羞愧的,分明是恬不知耻的谢洛白!

她想冲上去对着谢洛白那张俊脸,狠狠地抽上一巴掌,但这么做,便显得她在意他和别的女人如何似的。

她并不在意的!她气的,应该是自己使劲浑身解数前来解救他,他却在这颠鸾倒凤!

溪草挺胸抬头,冷冷地与谢洛白对视着,她倒要看看,谢洛白的脸皮究竟能厚到什么程度。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事情不对劲,谢洛白双颊绯红,眸中不复往昔清冽,仿佛罩上一层迷雾,焦距混乱,她见过他动情的样子,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兽,双眼灼灼充满攻击性,绝非如此。

不对劲!

说时迟,那时快,溪草毫不犹豫地踢开门,冲到纠缠的两人面前,拔下发间银簪,往谢洛白背脊上刺了下去。

这举动是龙砚秋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惊诧地张大了嘴。

这女人莫非疯了不成,妒火中烧到想要杀谢洛白泄愤的地步?

其实这一簪刺得并不深,疼痛感却让谢洛白如遭冷水兜头,欲念慢慢退去,双目清明过来。

溪草见状,便知谢洛白已经清醒,收回银簪后退一步,拢袖冷冷地望着他。

谢洛白的视线里,穿袄裙的少女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他眸光顿亮,低首却看见身下衣不蔽体的龙砚秋,一霎变色,猛地将她推下床去,怒道。

“你做什么!”

溪草诧异,谢洛白欺负起她来,可谓横行无忌,怎么如今倒像个受害的贞洁烈妇一样?

他本能动作下并未控制力道,龙砚秋滚在冷硬的地板上,背脊撞到大理石桌角,痛叫一声,委屈地咬住下唇。

“洛白哥哥,是你自己抱住我的……”

谢洛白瞪大双眼,显然不能置信,他满面怒容地将榻上龙砚秋的外衣甩到她身上。

“胡说八道!你给我滚出去!”

龙砚秋难堪又羞愤,撑着桌脚爬起来。

“砚秋小姐,衣裳若不穿好,可要仔细着凉。”

溪草幽幽地道,龙砚秋看溪草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凌迟,可她最终只是胡乱裹了衣裳,拖着疼痛的身体落荒而逃。

谢洛白倏地起身把门踢上,又转到盆架边鞠冷水洗了把脸。

西北的天气,异常的冷,溪草忍不住倒吸口冷气,可以想象那盆水有么刺骨,谢洛白一甩湿漉漉的刘海,表情重新恢复了冷肃。

“我没想要碰她,是有人在茶里下药。”

他盯着溪草,郑重其事地解释。

不必他说,溪草也明白,庆园春为了让某些不听话的姑娘,尽心尽力地伺候客人,有很多秘药,什么眼儿媚、春风渡、大红丸,都是百年流传下来的古方,再刚烈的性子,也能治得服服帖帖。

潘夫人嘴里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提防着两人碰面后,谋划出变数来,所以就和对谢洛白心存觊觎的龙砚秋一拍即合,想出这种下流招数来动摇溪草的心性。

毕竟龙砚秋是愿意为谢洛白去死的人,她端来的茶水,谢洛白绝不会怀疑她下毒。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襟口大开,露出大片蜜色的肌肤和半截锁骨,溪草侧过身去,平淡地道。

“二爷不必解释,其实我本也不该打扰,只是还有要事相商,只能暂时败了二爷的兴致。”

面对她冷漠的态度,谢洛白反而弯起双眼,他往躺椅里一坐,顺势握住溪草手腕,将她拉进怀中。

“你分明吃醋了,溪草,眼神都要把二爷戳出个洞来了,难道我看不出来么?”

溪草被他强按坐在腿上,身子圈在他的双臂里,他的唇不由分说凑上来,亲吻她的脸颊,咬她的耳垂。

溪草仿佛闻到他衣裳上,还残留着龙砚秋淡淡的玫瑰香水味,没由来地一阵火大,他刚碰了别的女人,转眼就来欺负她,溪草满腹愤懑,欲挣扎起身,却被谢洛白抱得更紧。

“别扭,再扭,可别怪我做出什么别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