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落雪红梅

“谢少夫人这般直言,就不怕我绑了你,逼你交出东西,最后落了个人财两失?”

溪草于是笑了。

“我既只身前来,自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虽说和我一起到了冀城,那东西却没有和我在一块。不信,潘夫人大可等我出了饭店,差人来搜。”

一句话,竟把潘夫人的想法猜了个正着。

“买卖还未开始,若潘夫人没有诚意的话,我想对这件东西感兴趣的,整个天下应该不止你们西北潘氏。如今尊夫妇手中有谢司令这个筹码,若是他少了一根寒毛,休怪我做出其他选择。大不了我们二人就交代在这里,我想,有了那个东西,无论是雍州沈氏,还是蓉城谢氏,早晚一天都会为我们讨回公道。”

潘夫人拿人财两失威胁溪草,殊不知小丫头根本不怕人财两失。

她有些惊讶溪草对人心的洞察力,却也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生出敬佩之前。

“八字还没有一撇,我这边不急,谢少夫人也不用急。既然是以物换人,自是要让双方满意,买卖才能成功。只是……”

潘夫人话锋一转。

“虽然我们潘家没有为难谢司令,可却难保谢少夫人看到的却是让你满意的,只希望届时谢少夫人不要改变主意。”

溪草有些听不懂她意味深长的语气。

“放心,只要谢司令安然无恙,我陆云卿不会食言。”

“好!”

潘夫人赞叹一声。

“一个小时后,我会安排人去冀城大饭店接你!”

挂了电话,溪草打开衣箱,突然想重新换一身衣裳。一个月没有见谢路白,一会若是失了礼数岂非不好,玉兰听闻溪草是要为见谢洛白而换衣,主动来献言献策。

“小姐,就穿那件胭脂红的斜襟袍裳,上次你穿这个颜色,二爷看得移不开眼。”

听出她声音中的暧昧,溪草一瞬正颜。

真是毛病,谢洛白又不是她的情郎,她换衣服给他留好印象干嘛!

见溪草毫无预兆地丢下衣裳,只坐回妆台前认真地检查手枪和子弹,随后把它小心地藏在袖袋中,玉兰满脸的莫名其妙。

就在这个时候,辛红鹤敲门进来。

“云卿小姐,潘夫人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溪草点头,带着二人一起下去。

小汽车中,潘夫人已坐在后排等待,看溪草上了车,潘夫人示意司机开车。车子一路驶去,最终在重兵把守的一个郊外小院外停住。

这是一方有些老旧的中式庭院,可一路往里,亭台水榭一样不少,依稀是按着江南园林的式样修建的。

“这是以前潘家的别苑,我年轻时候,每年冬天都会来住几个月,就图个清静,很适合静养。后院有一丛腊梅,眼下开得正灿,谢司令就在那里,我就不过去了,也好让少夫人和他说几句体己话。”

潘夫人如此说,同时拦下了欲跟着过去的玉兰和辛红鹤。

“我与你家少夫人有言在先,你们尽管放心,我不会是那等没有信用之人。”

收到溪草的示意,二人亦停在原地。

溪草于是一个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她无心欣赏左右两边开得绚灿的梅枝,只觉得心口的律动越来越不受控制,还有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让溪草莫名其妙。

“有什么好紧张的!”

溪草自嘲一笑。

忽地,一声嘤咛让溪草浑身的血液一瞬冲到头顶,

“洛白哥哥,你弄痛我了……”

溪草循声望去。

隔着层叠错落的梅枝,只见前方大开的轩窗里,谢洛白一身长衫,压着一个女子双双倒在窗前榻上,他双目中有欲火,正俯身啃咬身下人雪白的脖子。

落雪,红梅,这一切仿若一幅画……

手里的梅枝不知何时被溪草折断,惊动了屋中的谢洛白,他抬起头来,二人对视的当口,眸中闪过迷茫。

溪草浑身一震,此刻,竟有狼狈逃离的冲动……

溪草回到冀城大饭店,洗了澡,略休息了一会,辛红鹤与赖三便回来了。

得知那位蒋家小郎最后没有被殉葬,溪草松了一口气。她来到刘府门口时,分明看到了两口棺材停在外面,衬着不断纷纷下扬的雪,有一种恐怖阴森的味道。

“你如何做到的?”

赖三耷拉着眼皮,懒洋洋道了一句。

“不过是使了个手段,让那鬼新娘七窍流血,其中内容,太过血腥,谢少夫人就不要问了!所幸那蒋家人也买通了风水先生,一通添油加醋下来,这蒋家小郎倒是捡了一命。”

话毕,赖三向溪草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掌。

溪草把备好的支票递给他,赖三接过看了一眼。

“怎么没有签章?”

“我这次出来得匆忙,把签章忘在雍州了,身上现钱又不多,可惜之前和银行约定,只认签章,不认笔迹。左右这家银行只有雍州才有,只能劳烦三爷回到雍州再提取了。”

知道被她摆了一道,赖三也没有说什么,对溪草随意拱了拱手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溪草对玉兰使了个眼色。

“去看看小四他们回来没有。如果回来了让他还是派人盯着赖三,再请他过来我这里一趟。”

玉兰点头退下,溪草于是询问辛红鹤赠礼物时,潘夫人的反应。

“那时候喜堂乱成一团,她没有立即打开盒子,只是让那个叫阿苧的婢女收了。不过今天云卿小姐给她送了那么多钱,后面又赠了礼物,她既没有拒绝,我想,她至少会有些动作。”

会是什么动作呢?

至少先让她见谢洛白一面,确定他平安才好。

想起沈督军说自谢洛白被关押,他也就一直没有见到他。

“洛白让潘代英在野马岭战场死了好几万人马,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不过男人嘛,受点苦算什么,我的儿子,我对他有信心。”

可溪草却过意不去。

“如若不是淮城总统听信谗言,二爷也不会有此一难。”

哪知沈督军斜睨她一眼。

“为了自家夫人,何尝是难?!难道你想一辈子顶着雍州陆府的名头,不想认祖归宗?”

溪草自然不会永远顶着别人的名字了却一生,迟早一天,她要堂堂正正地恢复赫舍里?润龄这个名字。可那只代表她自己,并不会在上面冠上谢氏少夫人的名头。

不过这些不是眼下争辩的主题,谢洛白现在深陷囫囵,先把他救出来要紧。

既然对方打定谢洛白拥有龙脉图,那她只能不断强化这个假象,才是保全谢洛白的最佳方式。

于是,她出发前去陆公馆的库房中收拾了一通。里面很多都是陆荣坤迁往雍州时留存的宝贝,绝大多数都是燕京忠顺王府的珍品。

那一对赠给刘府大小姐的富贵牡丹瓶,便是她阿玛生前的爱物;而另一件赠给潘夫人的礼物,则是忠顺王府侧福晋郭布罗氏曾经用过的整套头面首饰,上面还被银匠徐六刻了额娘的名讳。

当时在陆荣坤的保险柜中发现它们时候,溪草激动得浑身颤抖,可看到满满一保险柜,都是额娘的旧物,溪草隐隐察觉了什么。果不其然,她在保险柜底层找到了一本日记本,洋洋洒洒写满了整本,竟都是陆荣坤对额娘的意淫和痴心妄想。

溪草震怒不已,当场就把这个本子撕得粉碎。难怪他看自己的眼神,都透着别有深意。

溪草只觉得当时给陆荣坤一枪实在是便宜他了!

这种狗奴才,就应该千刀万剐!

若不是情非得已,溪草断不会把额娘的旧物转赠他人。

只是这次关乎一条人命,且匆忙伪造也已经来不及。潘夫人出生大家,一般的赝品定骗不过她,若让对方知道自己被欺瞒,更是火上浇油。

于是溪草挑挑拣拣,最终选定了几样。

只要认出这些东西的来历,潘代英夫妇一定会找上门来的,溪草很是期待他们的反应。

却说冀城大帅府,潘代英与潘夫人正因为刘府这一桩婚事闹得彼此不愉快。

“你怎么不早说明月已经没了,搞什么冥婚,荒唐!”

“荒唐什么?!”

潘夫人性子悍勇,娘家又家大势大,平素在丈夫面前很是威风,当下就大发雌威。

“不说明月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没了,事情本就突然。况且西北早就有冥婚习俗,又不是我刘家独此一招。潘代英,你小叔前几年没了,不也搞过,怎么,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姓潘的,你少和老娘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