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十煞阵中的婴灵阵,意味着前生枉死的婴灵来寻仇,而司南指向为二,代表对方生死时间。也就是说,这个二十年前意外横死的婴灵,已经投胎重返人间,前来报仇了!而老夫人墓碑断裂,依我看乃是她老人家的示警……”
陆太爷若有所思。
二十年前即将临盆的妇人吗?说来还真有一个。
那一年华兴社出了叛徒,让他们损失颇巨,陆太爷亲自领了老二陆承宪去清理门户。当时对方婆娘正有身孕,陆承宪一枪过去,不知打到了哪里,那高耸的肚皮突然崩裂,一个带血的婴儿从尸体上滚下,在母亲死不瞑目的涣散瞳孔中,忽然张开眼睛,望着陆太爷父子张口就哇哇啼哭。
这个场面实在太过诡异,陆承宪当即就枪杀了这个意外到来的生命。
回来后,陆太爷心有余悸,还悄悄去庙里捐了香油钱,给叛徒一家做了法事;因为太过邪乎,此事除了他和陆承宪两个当事人知晓,绝没有告知第三人!
如今被风水先生一语道破,若说是巧合也太神奇了……
见陆太爷一下肃了颜色,对方一扫浮尘。
“那个人已经来到了您的身边。太爷想想,最近一年身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经他提醒,陆太爷突然想起严曼青七七那天,自己无意中撞见陆铮带着陆铭在院中烧纸,陆铭抽着鼻子,哽咽道。
“大哥,是不是如果云卿姐姐不回来,咱们家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八岁稚童的无心之言,似一条毒蛇游进了陆太爷内心深处。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孙女便是那个可怖婴儿的转世,可自从谢洛白把这失散多年的孙女找回来,家中确实发生了很多事。
他最器重的大儿媳严曼青接连失控,还有人胆敢冒充死去多年的次子搅得家宅不宁……
陆云卿真的是所谓的家祸吗?
联系风水先生说的破解之法,陆太爷眸光一瞬冷厉。
“不说督军府和谢府从未到陆府提亲,最重要的是,云卿和她祖母八字不合,断不能再留在雍州!”
如此荒谬的理由,让陆承宣的火气一下蹭蹭冒了出来。也顾不得长幼尊卑,他对陆太爷厉声。
“父亲,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什么叫八字不合,您这个说法实在站不住脚!”
“还用得着你教训我!”
陆太爷突然杵着拐杖往陆承宣腿上招呼,陆承宣一个不妨,跌跪在地上,眼看第二棍又要挥将下来,溪草忙扑身上去。
见状,陆太爷把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
“来人,把他们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见!”
陆铮带着几个华兴社的人上前,把二人团团围住。
“三叔、云卿妹妹,请——”
意识到陆太爷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陆承宣气得浑身发抖。
“父亲,您随意控制他人自由,是犯法的!”
陆太爷声音一沉。
“在这个家,老子就是法!”
陆承宣还要再说,溪草已是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的手臂。事发突然,她现在唯一的武器便是藏在袖袋中的手枪,先不说双方交火能全身而退的概率很低,若是陆承宗借着防卫机会把他们杀人灭口,这才不值!
与其和他们硬碰硬,不若找准机会徐徐图之。
溪草扶着陆承宣,被几个带着枪的华兴社子弟控着一路往外,路过一道三岔口,陆铮忽地从她手中扯过陆承宣,命手下人带走。
溪草刚要追上去,便被陆铮擒住手腕,溪草狠狠地对上他。
“你要把我爸爸带去哪里?”
“云卿妹妹待嫁之身,和三叔一个病人同一屋檐下到底不便。这不,爷爷便让三叔回东苑从前的屋子,而妹妹则依旧在西院落脚。”
在溪草愤怒的怒光中,陆铮收紧了扣在少女手腕上的力道,从齿缝中吐出一个骇然的笑。
“陆云卿,珍惜这最后苟且偷生的时日吧!你害死了我姆妈,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随着腊月的逐渐临近,雍州城的第一场初雪总算降下。
早晨刚拉开窗帘,窗外已是银装素裹一片,溪草顾不上穿大衣,就往外面跑,急得玉兰从房间中取出一件皮袄追出去。
“小姐若是嫌大衣单薄不保暖,棉袄笨重束手束脚,不如穿这件!”
溪草抬目,才发现她手中抱着一件狐裘,居然还是最难得的枣红色。溪草一看就很喜欢,她抚着领口处两团绒球,随口问道。
“这衣服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玉兰眉飞色舞。
“是谢司令离开雍州前去南洋百货公司订的,昨天傍晚小四哥刚刚送来,府里的谢夫人、红绣姨娘并那位龙小姐都有。不过我看了一眼,还是小姐这件最好看!”
说到这里,玉兰脸颊飘红。她脖子上也围了一个崭新的狐毛围脖,和昨天的皮草大衣一起送来。
“我比不上二爷,你的皮草先欠着,等以后上战场挣了军饷再给你送!”
玉兰急了。
“谁要那些东西,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溪草却没有注意到玉兰面上的旖旎情绪,只楞了一下,毫不犹豫把衣服从身上脱下塞到她手中。
“重新去屋中拿一件,我们家还不至于穿不起一件冬衣!”
玉兰知晓她脾气,暗叹一声,重新跑回屋中。
溪草拿起雪铲把院中的雪铲到一边,她连续收了谢洛白的玛瑙双雁和报社,已经惹得梅凤官频频不悦。他说的对,他们迟早有一天要离开雍州,自己和谢洛白之间不应该有太多的牵扯。
既然无法在感情上回应谢洛白,等搞掂雍州的一切,她便走,对彼此都好!
免得自己陷入他构筑的温情陷阱,会越来越舍不得脱身。
玉兰重新抱了一件白狐的皮草,看溪草的雪人已经堆了一半,又从厨房中拿来果蔬瓜果扫帚和她一起把雪人堆好。
“小姐的雪人堆得真好!”
溪草面露微笑。
“我从前在燕京的时候每年都堆,那时候下雪,厨房里还会把提前屯好的梨子、柿子拿出来,埋在雪中弄成冻梨、冻柿子,味道可好了!可惜额……我娘怕伤牙,每次都不让我和妹妹多吃。”
看溪草面上露出怅惘颜色,玉兰只当她想念燕京的养母和义妹,有心逗她高兴。
“那可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若我们也埋一些,等过些时辰就挖出来吃!”
主仆二人才忙活完,忽然管家疾步走到院中。
“小姐,刚刚陆宅来了电话,说发生了急事,让您和四爷尽快回老宅一趟。”
溪草奇怪,奈何电话那头守口如瓶,管家一无所知。在去陆府的小汽车上,溪草目光锐利。
算算日子,前不久正是严曼青的七七之日,难不成和这个有关?
父女二人坐着小汽车,一起来到陆府老宅。一如既往,小汽车从侧门而入,停到了陆宅正厅外的院中。溪草扶着陆承宣下了车,在管家的带领下去后院的小祠堂见陆太爷。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渐冷,一路上奴仆寥寥,偌大的后院,除了溪草几人,竟再无他人。
祠堂中,陆太爷跪在蒲团上,陆承宗和陆铮父子依次跪在他身后,见到溪草父女进来,陆太爷从蒲团上起来,示意二人也给祖宗牌位上一炷香。
末了,几人才移到隔壁的轩厅。溪草见陆太爷神情严肃,心中疑惑。
“不知爷爷急着召唤爸爸和我前来,是因为什么事?”
陆太爷摘掉老花眼镜,眉目中愠色沉沉。
“云卿,你还不知道,陆家墓园中你祖母的墓碑被惊雷劈成了两半!”
此言一出,陆承宣已是从椅上惊站起,失声。
“怎么会这样,那姆妈的棺椁有没有损坏?”
陆承宗向来阴鸷的双眼难得地浮出一抹柔和。
“四弟放心,那道惊雷虽然劈中的墓碑,不过还好位置偏斜,没有伤到姆妈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