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以画赠卿

谢洛白声音淡淡,可唇角的弧度却出卖了主人的好心情。

现在连傅老爷也大感兴趣,催促谢洛白赶紧打开看看。箱上的锁扣依次打开,露出一张身穿戎装的军人画像。

“画得真好!”

傅夫人称赞。

“云卿性格虽然和三妹夫妇都不相似,却遗传了他们的艺术细胞,这一手画技真心不错。”

傅老爷也赞不绝口。

谢洛白小心翼翼地把画像放到箱子中,面上亦是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容。

再说溪草那边,在火车站和谢夫人别过后,溪草安排小汽车送陆承宣回陆公馆,自己则坐着黄包车往正隆祠戏楼过去。

梅凤官伤好后也没有急着重新登台,而是安排自己戏班中的小徒弟,一副要退居幕后的形容。溪草虽然觉得可惜,却也尊重他的想法,不过今日他特地通知溪草,今晚会重新上台表演,因为要帮赵寅成招待一个外来的远客。

自上次利用赵寅成教训了龙砚秋,溪草和赵寅成便再无接触。听梅凤官要帮他招待客人,吃味的同时还有些警惕。

“赵寅成的制药厂搞砸后,这段日子似乎都很少呆在雍州城,难不成他又想把那祸国殃民的药厂开到别处?”

“这你就冤枉阿成了。”

出乎溪草的意料,梅凤官竟主动帮赵寅成说好话。

“他最近不过是重新做回了之前的买卖。制药厂的事,我后面和他对峙,他表示也是被那个日本人蒙蔽,身为华夏人,怎么能做对不起民族的事,阿成已经拒绝了和日本人的所有合作。”

话中的欣慰深深刺痛了溪草。

“倒斗盗墓也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反正赵寅成我就是不喜欢他!”

梅凤官对溪草的小孩子气有些无可奈何。

“谢洛白我也不喜欢,可让你立即离开他,你又是怎么说的?”

溪草语塞。

梅凤官从后面温柔地圈住她。

“溪草,我不反对你的民族大义,家族使命。这些对我而言,太过遥远。我自跟着老帮主登台献艺,从始至终都是为了‘活着’二字。上天让我们再度相遇,我不想错过你,也不想迫你改变初衷。我会陪你一起完成对谢洛白承诺之事,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咱们再离开雍州,远离纷争。”

如此善解人意,溪草动容。

“凤哥,谢谢你。”

梅凤官潋滟的眸中闪过一道捉黠。

“只是谢谢?”

眼下他半面上妆,眉眼异样妖娆,看得溪草脸热。

“会,会把你的妆弄花的,等,等你下台卸了妆再说……”

“好啊,先欠着。”

他曲指在溪草唇上一阵摩挲。

“等我下了戏就来找你讨要,届时,还需要收点利息。”

溪草脸刷一下红了。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杜文佩含羞带怯的话语。她不由困惑,怎么自己万分反感的事,落在旁人身上却变成了甜蜜的亲近?

溪草站在妆台旁,痴痴地看梅凤官描眉上妆,却完全不知道轩窗之外,一道阴戾的人影一闪而过。

弯饶旋梯上,亲信商铭追上去。

“爷,汪厅长已经到了。”

汪厅长年过五旬,乃是淮城总统府的司法厅厅长。

数月前,因为法国商人安德烈在雍州城意外横死,被法国领事理查德捅到了淮城总统府。眼看一场命案就要演变为国际纷争,负责此案的汪厅长急得本就谢顶的发顶,几乎一夜落成光头。

关键时候,赵寅成送上拜帖,呈上安德烈在华夏做的不法勾当罪证,帮汪厅长度过难关。

“赵爷是个人物,你帮了汪某这个大忙,不知赵爷想要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汪厅长侵淫官场多年,得了赵寅成的好处,也不藏掖,开门见山就问。

“汪厅长说笑了,赵某此举,不过是来与汪厅长交个朋友。若说目的——”

赵寅成顿了一下,笑容阴测。、

“听说厅长家公子二十有一,正要娶妻,此番赵某前来,便是想为令公子保一桩婚事……”

傅氏夫妇在雍州呆了数月,有些受不了日益变冷的北方天气,打算回江南。在此之前,他们决定绕行蓉城,去拜访多年未曾见面的兄长谢信周。

恰好谢洛白有公务要回蓉城,于是便和傅氏夫妇同行。

临行前,傅氏夫妇给杜文佩送了一对龙凤金镯,听说斤两克重,款式花样都有讲究,乃是按江南相看儿媳的见面礼标准定制。溪草还以为杜文佩会扭捏拒绝,不想她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随后还回赠了很多雍州特产,都是按照雍州城女方回敬男方长辈的风俗采买。

虽然没有挑明,可双方的意思,皆是一目了然,尽在不言中。

溪草眸光一动,小声询问杜文佩。

“还没有过门,就开始赠长辈礼了,你老实交代,你和言表哥的好事是不是要近了?”

“胡说什么,还早着呢!”

杜文佩脸颊飘红,轻轻捶了一下溪草。

“还早着啊?”

溪草故意拉长了声音。

“那我可要告诉二姨,文佩是逗你们玩的,这次回到江南,得赶紧为言表哥物色一位女朋友,免得耽误你们抱孙子。”

“你敢!”杜文佩抬高了声音,撞上溪草笑盈盈的双眼,才意识到是着了她的道。

“云卿,你坏死了,老是捉弄我!”

她嗔了溪草一眼,换来溪草哈哈一笑。

“还不是你不肯和我说实话。”

杜文佩的脸更红了。

她环顾四周,把溪草拉到角落,一张脸几乎要滴出血来,在溪草不解的目光中,杜文佩支支吾吾开口。

“云卿,我和傅钧言……那个了……”

溪草笑容一僵。

“那个?”

杜文佩点了点头,眼神躲闪道。

“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我头脑很乱……这种事,也不敢告诉爷爷……我听人说,好像只要那个了……就会怀孕,如果到时候我大着肚子……那可怎么办……”

溪草一愣,此刻才总算明白杜文佩所谓“那个”的意思,没想到傅钧言外表看着斯斯文文,竟——

不过想起这货前科累累,似乎也很自然,况且看傅钧言恨不得明天就把杜文佩娶回家的架势,溪草那悬到一半的心又落了下来。

“你这个月月信来了没有?”

“就是没有来才担心啊……”

杜文佩面上满是忧伤。

“都怪傅钧言,只说想抱抱我,结果就……”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声音懊恼。

“我一个人又不敢去看医生,傅钧言只说如果有了孩子就生下来,我们赶紧结婚。但是若让人知道我未婚先孕,爷爷还不把我打断腿!”

“不要想太多,女孩子的月信有时候是不准的;况且,就像言表哥说的,有了宝宝就赶紧结婚;再说,现在不比前朝,时下男女谈恋爱很正常,你和言表哥两情相悦,有什么好顾忌的?”

听了溪草这番话,杜文佩一颗焦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这些天一直被心事困扰,说是夜不能寐也不为过,除了拿傅钧言出气,再无他法。

“云卿,你说的对,就静观其变!”

杜文佩一扫眉间阴霾,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高兴地在溪草脸颊上啵了一下。

“喂,你们在干什么!两个女孩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身后一声厉呵,让杜文佩面上的笑容一瞬冰冻,她生硬地转过脸,犹如看到猫的老鼠,和溪草道了声别,就逃也似地朝傅钧言方向过去。

看着露出得逞笑意的谢洛白,溪草没好气道。

“二爷发什么脾气,那是西式的贴面礼,再正常不过!”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谢洛白一身戎装,懒洋洋地把肩上的羊毛大衣取下来搭在溪草肩上。

“天气这样冷,也不多穿一点,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不懂事!”

溪草才不想让他岔开话题,把大衣脱下塞到谢洛白手中。

“二爷忘了我是在燕京长大,这点天气对我而言一点都不冷。话说,你不是在德意志留学三年,怎么可能连西方的贴面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