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赔罪领罚

谢洛白看了她许久,突然伸手捏住她圆润的下巴,一张阴寒的笑脸逼近她。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就是想告诉我,我们需要梅凤官,所以不能动他是吗?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他的力气很大,溪草下巴生疼,她咽了口唾沫,挤出个无辜的笑脸。

“二爷想太多了,如果别的法子更有效,我也不会想利用对我来说亲如兄长的人,难道二爷对赵寅成这个人,就没有兴趣吗?”

在谢洛白面前,她对梅凤官的定位是兄长,并且强调对他有利用成分,无论这个说辞的可信度有多少,谢洛白心情还是好了不少。

他放开了手。

“那个法国人的死,和姓赵的脱不了干系,能在法租界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他也算有几分本事,你若能挖出他的底细最好。不过我给你提个醒,梅凤官和他多半是一丘之貉,你可别缺心眼,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

溪草无语,谢洛白明着暗着都要离间她和梅凤官之间的关系,是要让她认清,只有他谢洛白,和她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如果这样能让他高兴,溪草就从善如流地配合演戏。

“多谢二爷提醒,我一定会提防他们。”

此行还算有惊无险,溪草松了口气,表情就放松下来。

“那……二爷,我过去看看那个孩子,或许能问出什么线索。”

溪草转身想要赶紧离开,却不妨手腕一紧,被谢洛白大力拽了回来,猝不及防地压在了冰冷的灰墙上。

他双手撑在她两侧,冰凉的唇便贴上来,辗转反侧,极尽温柔。

溪草给他突如其来的吻搞懵了,一时瞪圆眼睛,不知如何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时,谢洛白已及时撤离了她的唇,他用拇指反复摩挲着被他吻得微微发红的唇瓣,长而清润的眼睛好似迷离的湖水,那是溪草从未见过的柔情。

“跟着我,我一定会对你好,你考虑清楚。”

回去的路上,溪草心烦意乱,傅钧言问出了关键,兴冲冲地返回来告诉她,却撞见谢洛白刚从她唇上抬起头来那一幕,谢洛白倒是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了,可傅钧言看她的眼神,一路上就格外暧昧。

她讨厌这种感觉,小四、何湛、傅钧言甚至是玉兰,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应该是谢洛白的女人,丝毫没有问过她是否愿意。

傅钧言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咳嗽两声,正色道。

“既然有了线索,我赶紧和杜九公着手去查,很快幕后凶手就能揪出来了。”

他把溪草送回陆公馆后,便迫不及待地开车去了杜家。

溪草无精打采地走进厅中,玉兰拼命朝她挤眼睛,她这才留意到,家里来了客人,陆承宣正陪着那人攀谈。

“梅先生自谦了,京剧艺术乃是一门国粹,在西方很受推崇,反而是国人见识短浅,以贵贱来评论艺术,实在是不值得放在心上。”

“如果人人都能如陆先生这般通透就好了……”

笑声清朗动人,形状优美的背部,暗黑的牡丹在墨绿丝绸上绽放,溪草呼吸一滞,快步走过去。

陆承宣听得出她的脚步声,笑道。

“哎呀,云卿回来了,爸爸正和你的朋友聊戏呢!这位梅先生,真是一把天籁般的嗓音……”

溪草拉起梅凤官就往花园里走,一直走到下人目光看不到的紫藤架下,才诧异地问。

“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到陆公馆来了?”

大白青天的,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梅凤官斜倚藤曼,一大串紫藤花垂在他肩头,衬得那张含笑的漂亮脸蛋越发迷人。

“没错,我不是说过,不想再偷偷摸摸吗?以后想见你,我就会来找你,陆四爷是个开明的人,并不介意我的身份,当然,我还是会小心避开别人的耳目,毕竟你还要在陆家周旋……“

溪草心中一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并不是觉得和个戏子在一起,会遭人诟病,只是那么多眼睛虎视眈眈,她实在不能让人揪到小辫子,特别是谢洛白……

“对了,你上次让我帮你查的那个十字架,已经查到了,这样的定制品,如意银楼都会登记在册,的确是严曼青身边的人去取的货,连册子我都想办法给你取来了。”

说毕,梅凤官从怀中掏出一本牛皮纸册递给她。

溪草却显得格外冷静。

“赵先生,胜负乃兵家常事,我们也不是输不起,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看上去不像是对纺织业感兴趣的人,拿下熊家织坊,将会用来做什么?”

赵寅成抖了抖烟灰。

“看来陆小姐比傅先生沉得住气,我的目的倒也没必要瞒着二位,我早就想办个制药厂,造福雍州百姓,熊家织坊位置很好,又有现成的厂房,再适合不过了。我把这个想法和熊夫人透露过,她老人家也极其赞同。”

大费周章拿下熊家织坊,居然是想要办药厂?

傅钧言一时哑口无言,心中的气愤竟发泄不出来。

自西医传进华夏,中医就变得不那么时兴了。毕竟相比之下,西医诊病准确,药物见效快,又有先进的设备和精良的手术加持,几乎是文明进步的代名词。

近几年,服用西药的人渐渐开始多起来,可是华夏制造西药的技术非常落后,制药业几乎被列强垄断,洋人在这上头赚得满盆满钵,药价定的远高于中药,许多需要靠西药救命的老百姓,就算勒紧裤带也不一定负担得起。

如果制药业能掌握在华夏自己手中,便不会如此被动,实在是一件好事,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可溪草笃定赵寅成这种人,是绝不可能有这种高尚情操的。

她唇上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敢问赵先生是自己办厂,还是准备与洋人合资?”

赵寅成持烟的手一顿,看溪草的目光变得阴森。

好厉害的女人,她不仅没有被他的冠冕堂皇蒙蔽,还一眼就看清了事情的症结所在。

赵寅成表面是个古董商人,手底下干的全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不像江南傅家,是正经的实业家,办工厂根本没有经验可谈,何况还是对研制水平要求很高的制药厂,怎么会贸然把钱往里头砸?

除非,这所谓的药厂,是赵寅成搭台,洋人唱戏。

“陆小姐这是在打探敌情?咱们并非合作伙伴,各中细节,恕赵某人不方便透露。”

对问题避而不谈,就等于是变相承认了。

这下别说溪草,就连傅钧言也都看懂了。他刚想说什么,溪草就拉住他的袖子,对赵寅成笑道。

“既然是商业秘密,那我们也不好再问,恭喜你了,赵先生,告辞。”

从熊家出来,傅钧言就按捺不住了。

“那厮如果真有心要搞实业兴邦,那我们傅家认输,可是你听他的语气,分明只打算做个壳子,实际还是交给外国人来操控,如果将来药厂搞起来,雍州乃至江南一带的药品都会被外国人垄断,这岂不是更糟糕了!”

溪草往汽车后座上一靠,按了按眉心。

“西药早被洋人垄断了,只不过现在是明目张胆的把工厂开到华夏来,又能糟糕到哪里去?但赵寅成这人心术不正,我能想到的比这更糟糕……”

傅钧言捏着方向盘,惊诧道。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是什么?”

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之前,还是不要和傅钧言说的好,溪草犹豫了一下,转移话题。

“我不过随便一猜,没有根据,不好乱讲,虽然赵寅成依靠卑劣的手段赢了这一局,但是不要紧,在工厂没办起来之前,我们都有翻盘的机会。“

傅钧言叹气。

“可是合同都签了!”

溪草冷笑。

“合同签了,就一定能生效么?熊平昌不是还活着么?若他回来和母亲争夺继承权,那这合同也可以变成一张废纸,此事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傅钧言想了想,一拍大腿,感叹道。

“你这小脑瓜子转得真快!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你本是从庆园春那种地方走出来的。”

溪草微愣,继而一笑,没有回答。

本来就是出身王府的皇族,她的高度和眼界本就远高于常人,加之落架的凤凰,对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更加参悟得透。

而庆园春教给她的,不过是下九流的手段,以及识人辨物的眼光,这些新的知识,很大程度上是以陆家小姐的身份,在陆太爷给她安排的三位师父那里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