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草本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谁知道居然真的把此事提上了议程。
“总爱惹是生非,下次若遇上危险,在我赶来前,你起码可以自保一时。”
溪草愣了一下,又咬唇摇头,有什么值得感动的,教一个属下用枪,只不过是想让她变得更有用点罢了!
谢洛白拿起桌上那支手枪。
“瓦尔特手枪轻便小巧,最适合防身,我先教你装子弹,仔细看好了。”
他卸下弹夹,悠然将子弹装填进去,复又装好弹夹,把抢放到溪草手中。
“试试看。”
溪草照做了一遍,她动作略显笨拙,用了好半天,才成功将弹夹装好。
谢洛白垂目静静看着,突然笑了。
“虽然故做生涩,但真正的新手,是很难在第一次就找准卡弹夹的位置,你果然会用枪。”
溪草一惊,持枪的手就有些不稳,谢洛白便将她的手和枪一起握住,抬起来对准靶子,扣下扳机。
手枪的后坐力震得溪草虎口发麻,站在对面的亲兵抬手报结果。
“十环!”
谢洛白垂首,呼吸吹在她耳廓上,泛起一层红。
“很好,就这么打。”
溪草很不舒服,挣开他的手。
“我自己试试看!”
小时候,大哥从洋人那里得了一支手枪,很是得瑟,带着弟弟妹妹们到围场去打野兔子玩,但是他的枪法实在太烂了,所以溪草这个徒弟也不怎么样,她仅仅是会用枪而已。
第一枪就脱靶了,溪草失望,但她这个人做事很有执念,既然练了,就非要做到不可。
她又连放了几枪,最好的成绩也只打中靶子的边缘。
谢洛白抄手旁观,啼笑皆非。
“还以为你很厉害,没想到还是个三脚猫,行了,子弹很贵的,我来教你。”
溪草报赧,双颊微红,谢洛白眸光一动,转眼又变得清明,他双手扶正她的肩,高大的身体贴着她的后背,修长有力的手臂环着她,双手握住她的双手。
这样严丝合缝地紧贴,让溪草怀疑谢洛白是在趁机吃她豆腐,可偷偷瞟了眼他一本正经的表情,溪草又觉得自己过度反应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太急功近利了,冷静下来稳住呼吸,拼弃杂念,心里只能有你的目标!”
谢洛白没有骗人,他在二楼给溪草准备了单独的房间,隔壁是浴室,里头非常干净,香皂、洗发露都是新的,衣架上还挂着件雪白的丝绸浴袍。
一夜折腾,溪草确实有点疲惫了,洗了澡,擦着头发回到卧室,进去一看,里头的雕花床、丝绵被都新簇簇的,想必是谢洛白才刚吩咐人搬进来的。
床边的矮几上,插着一捧带露的百合花,幽香四散,百合花下,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她拨弄着雪白的花瓣,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心情有点复杂。
平心而论,除了经常不顾她意愿强占便宜外,谢洛白对她还算是不错的,家没了以后,溪草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备受呵护的感觉了。
香醇的牛奶滑入喉咙,暖意传遍四肢百骸,她的心也有点融化。
房间里还有个巨大的楠木衣柜,也是崭新的,溪草起身拉开门,发现里头除了几件新做的旗袍以外,还挂着军装和男人的长衫。
不知为何,她心里又变得警惕起来。
庆园春的恩客里,也不乏温柔体贴的男人,他们也曾一掷千金为博美人笑,更有甚者替心仪的女孩子赎身,娶回家做姨太太,可那些姑娘最后的结局呢?不是玩腻之后转手送人,就是男人有了新欢被抛在脑后,只得沦落在正房太太跟前为奴作婢,任打任骂。
谢洛白与她的关系,从利用起始,随后的变化,不过是因为他控制不了男人的欲望,溪草很清楚,他根本没有将她放在平等的位置对待,他对她不可能产生爱情。
溪草更不会爱上侵门踏户毁了她家族的军阀。
清醒之后,溪草很快便不再纠结,蒙上被子睡着了。
另外一个房间里,谢洛白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皇后卧在他脚边。
小四正在向他汇报。
“二爷,陆荣坤的底细派人查过了,他是七年前从燕京逃难过来的,作为难民,陆荣坤却分明家道殷实,很是挥霍了几年以后,才加入的华兴社,又攀上陆四爷,仗着华兴社帮忙,做了巡捕房的探长。”
谢洛白敛眉。
七年吗?此前他也派人查过溪草,她正好也是七年前被卖进窑子的,时间上吻合,虽然中间被转手了几道,无法证实和陆荣坤有直接关联,但其实很容易推断。
小丫头见过世面,举手投足隐有闺秀之风,显然是曾经经历过富贵的,而陆荣坤一家浑身市侩,却身怀巨款,不得不让人怀疑钱的来历。
“燕京那边,没有查出陆荣坤的底?”
小四摇头。
“那两年恰逢小皇帝退位,时局动荡,许多人都携家带口往南方逃,人口流动太大了,若是有点身份的人倒好办,可陆荣坤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人物,反而无从查起。”
谢洛白也不深究,又问。
“姓梅的呢?他也在燕京呆过。”
溪草和梅凤官街头偶遇,随后一起消失在巷子里的事,早有人报告了谢洛白。她的一举一动,从没逃过他的眼睛,只是她不喜欢被监视,他就假装不知道罢了。
梅凤官确实长了副颠倒众生的皮囊,如果说第一次在正隆祠,溪草乍惊其艳,起了仰慕之心倒也罢了,可是之后的两次,就难以解释了,溪草那丫头,并不是个沉沦美色的无知少女。
三个人都来自燕京,谢洛白想将他们串联起来,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