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傅钧言有点嘚瑟的声音,溪草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
“原来是钧言表哥啊!”
傅钧言咦了一声。
“怎么听起来,你似乎有点失望啊?我可是有好消息告诉你的!九点半,我在马克咖啡馆等你。”
溪草顿时就来了精神,看来她拜托傅钧言调查的事,有眉目了。
回房拿了只手包,溪草和曹玉淳打了个招呼,说要去谢府看姨妈,正巧遇上陆良婴也出门,两人在楼梯口对视,发现彼此都涂了陈堂风送的口红。
溪草皮肤白嫩,那点嫣红在她脸上,如桃花落在白玉上,比陆良婴更加出彩。
陆良婴抿了一下唇,绞着小皮包的带子。
你现在尽管美吧,还不知后头死得多惨呢!
陆良婴坐黄包车去了张府,第一次进市长家气派的花园洋房,她有点陶醉,在喷泉边品着现煮的蓝山咖啡,她觉得自己也好似个高贵的名媛。
张存芝却显得很不耐烦,径自点了只烟。
“事情办得怎么样?”
陆良婴急忙点头。
“一切按张小姐的安排,再顺利不过,她对陈堂风很有好感的,今早我就见她擦了那支口红。”
张存芝吐出一缕烟雾,笑起来。
“很好,这回陆云卿势必要身败名裂。”
到时候别说谢夫人、谢洛白,就连陆老太爷也不会容她这个孙女,陈堂风那小子虽是个败家子,吃喝嫖赌抽把父辈的家业都掏空了,但在演戏骗女人上头还是很有一手的。
她答应过陈堂风,事成之后,帮他还清欠拆白党的赌债,这样他就不必被人剁手指了。如果运气好,还可以得到一个水灵灵的小美人。
“张小姐,那口红到底有什么用?”
张存芝只让陆良婴配合演戏,却从未告诉她计划的全部,因为她觉得,陆良婴太蠢了,事成之前,还是别让她知道太多,以免张扬出去。
“你迟早会知道的。”
她随意敷衍了陆良婴几句。
再说溪草,在咖啡厅与傅钧言碰头,对方递了个牛皮纸信封给她。
“你要我调查的卡尔医生,通通在里头了,为了避开谢二的情报网络,我可是绞尽脑汁,花了不少银元,求了好些朋友的!”
溪草连忙打开,快速浏览了一遍,里面除了卡尔医生的档案外,还有些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猛料,甚至贴心的附带了照片,有了这些筹码,足够用来辖制住对方了。
溪草很开心。
“傅少,真是谢谢你啦!过几天陆家替我举办宴会,我一定替你和文佩制造机会。”
宴会在十二点左右散了,临走前,陈堂风邀请溪草周末一起去郊游,被她礼貌拒绝了。
陈堂风显得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勉强,绅士地与溪草道过别,钻进汽车离去了。
陆荣坤和同僚打成一片,自然是红光满面,曹玉淳新结识了几位有权有势的太太,也正兴致高涨,两人得意忘形,甚至和着留声机里的交响乐,在客厅里跳了一支舞。
溪草慢慢咀嚼着甜脆的苹果,靠在楼梯上欣赏他们的丑态。
陆良婴亦是满脸甜笑,她舒展了一下疲乏的上肢,整理着蓬松的卷发,准备梳洗睡觉。
她踏上楼梯的时候,溪草刚好转身,与她撞了一下。
“卡洛琳,真抱歉,我没看到你!”
溪草好脾气地陪笑,陆良婴虽然不悦,到底没说什么,点了个头回房去了。
玉兰帮忙收拾好客厅,就回溪草的房里给鹦鹉添食。
溪草拆开辫子,正散着头发坐在妆台前,手中把玩着那支香奈儿口红,玉兰见了她那头黑绸一样油亮的长发,心生欢喜,干脆拿起梳子,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闲话。
“陈先生可真不错,在那些只会刻薄人的公子小姐里头,就他是个好人。”
溪草漫不经心地笑。
“你真觉得他是好人?”
玉兰跟着溪草这么些日子,也算对她有了些了解,她这么一反问,玉兰就有点不确定。
“难道不是吗?为了给小姐出头,他还得罪了人呢!他要不是为人正直,就是对小姐有意思,怎么会存什么坏心呢……”
愿意向一个被孤立的女孩子伸出援手,这种人必定是温暖而绅士的,何况后来他还送溪草礼物,邀请她一同出游,十有八九是有点喜欢她的。
任何人都会这么想,甚至包括溪草本人,只能说,陈堂风演技太好了,差点连她都骗了过去,只可惜,真君子和伪君子始终是不同的,装得再好,他也露出了马脚。
“陈堂风的衬衫袖口和领口,都有浅浅的灰渍,脸上擦了层雪花粉,还有,天气并不冷,他却打了几次寒颤和我说话的时候,明明在喝咖啡,却依然打哈欠,玉兰,你怎么看?”
玉兰表示不解。
“袖口有灰,那定是不注意蹭上去的,雪花粉爱时髦的男士也有人擦,并不稀奇,至于打寒颤打哈欠,不是很正常么?天晚了犯困而已。”
溪草摇头。
“错了!袖口和领口,是在大烟馆里抽鸦片,烟枪最常熏黑的两个地方,脸上擦了雪花粉,是为了盖过蜡黄的面色,而打寒颤、打哈欠,典型是犯了烟瘾。”
玉兰大吃一惊。
“你是说……陈先生他吸鸦片?”
“不止吸鸦片,恐怕还在大烟馆里招妓了,而且就是今晚的事,我看到他锁骨上有新鲜的指甲抓痕。”
其实还有点点青紫色的吻痕,只是溪草不方便说出口,庆园春旁边就是一溜大烟馆,那些烟鬼们吸足了鸦片,来了兴致,就会叫附近花楼的姑娘“上门服务”,就在烟馆的炕上,一面抽鸦片,一面享用女人。
溪草曾经被接客的姐姐们带过去端茶送水,点烟枪,那些不堪的画面,溪草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反胃,但好处就是,她比常人更能分辨出这些瘾君子。
溪草笑得讽刺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