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这边,你看不见?”
溪草愣了一下,小汽车一共五个座位,除了司机小四和何副官,后座还剩三个位置,谢洛白这样的身份地位,总不可能和她们两人挤在一起吧!
何况,她也不想和谢洛白同行。
于是她甜甜笑道。
“我和玉兰坐人力车回去就好,不麻烦表哥相送了。”
笑得真假!谢洛白蹙眉。
何副官就懂了,马上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银元丢给玉兰,玉兰倒很机灵,连连欠身。
“谢二爷赏,我先回去等小姐。”
不等溪草反应,她便飞快地跑到路边叫了人力车。
谢洛白于是拉开车门,将溪草推进去,随后自己坐在了她的身边。
溪草没有办法,只好不自在地挪到边上,贴着车门,尽可能离活阎王远一点。
刚才的情况,她顾不得多想,可一和谢洛白独处,她就想起前天醉酒做的那些事,耳朵有些发烫,悄悄瞟向谢洛白领口。
谢洛白双手环胸,翘着优雅的二郎腿,偏头似笑非笑。
“躲什么?酒后无德的事,我又不会和你计较。”
溪草咳了一声,转移话题。
“二爷刚才说那些话,是不是也觉得我治不好杜小姐,到时候您便可坐收渔利,自然地卖个人情给杜家?”
谢洛白静默一刻,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换做从前他也的确会这么做,但当时那种情况,他只是下意识想帮她一把,谁知她一点都不能领会!
他垂眸望着她。
“你这样认为?”
不知为何,他的语气一下子冷了几分,溪草咽了口唾沫,心说不然呢?难道我还该认为你是为了给我解围?
她嗫嚅了一下,没有回答。
不管谢洛白是什么打算,恐怕他的期待都要落空了。
梅花苔藓确实罕见,但早在四年前燕京的流莺巷,有很多姑娘受到了感染,皮肉是妓子的本钱,若是皮肉坏了,就等于断了生计,所以当时流莺巷空前团结,想了无数法子,后又争相试药,才有了溪草口中的秘方。
她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
至于陆良婴和苏青,杜九公当然不会自降身份去为难两个小姑娘,可并不代表杜家咽得下这口气,不出意外的话,很快那两个人就会为今日的愚蠢付出代价。
呵!好大的口气!
杜文佩患上藓病至今已有三年了,杜家把中、西医试了个遍,什么皮炎霜、龙胆紫药水、制霉菌素都抹过,并没有显著效果,现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居然说她半个月就能治好!
这不是哗众取宠,就是不自量力!
杜九公有些不高兴,他不想再当着众人揭孙女的伤疤。
“够了,冤有头债有主,欺负文佩的人,老头子迟早要和她算账,但这事到底与你无关,杜家不会不讲理,你也不用说什么补偿的话,今天我乏了,就不久留各位了。”
小丫头想出风头,杜九公并不打算揭穿,便给她个台阶,再下逐客令。
偏生溪草似乎没有领会杜九公的宽容,继续执着地道。
“文佩小姐这藓,是不是夏天发作最为严重,遇上天阴下雨还会奇痒无比,涂药只能止痒,且大量蜕皮,无法根除?”
杜九公不由一怔,旁边的女佣已忍不住讶然。
“可不就是这样!陆小姐真厉害,竟全猜中了!我家小姐去教会医院看过皮肤科,同济堂的老中医也来瞧过,西药草药开了一大堆,却像小姐所说的一样,只是脱皮,一块白一块红的,更不成样子了!”
溪草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难怪治不好,这病可比白藓罕见多了,这是梅花苔藓,要当作白藓来治,当然没有成效了。九公要是信得过,就让云卿试一试。”
杜九公拧眉,就算侥幸被陆云卿说中病症,但他还是不信,中西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凭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办法!
溪草看出他的犹疑,双目熠熠生辉,语气里充满笃定。
“九公放心,若出了什么差错,我任打任罚。”
这等同于是立下军令状了,就连教会医院和同济堂的老大夫,都不敢打的包票,她却敢。
毛都没长全的丫头片子,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杜九公还是沉吟不语,他不能拿孙女的身体开玩笑。
一声轻笑打破沉寂,谢洛白突然开口了。
“让她试吧!谢某可以在此承诺,要是她治不好,我便写信给德国圣温格医院,送杜小姐过去治疗,九爷以为如何?”
德国圣温格医院在当今非常权威,其中外科、皮肤科更是享有盛誉,杜家不是没考虑过,可惜的是圣温格隶属德国军方,没有军方的门路,凭你非富即贵,也进不去。
谢洛白这么个人,为了宠表妹,竟不惜动用在德关系?
各种探究的目光纷纷投向谢洛白,他却似毫无察觉,望着陆云卿的目光,亦是宠溺含笑。
溪草假装没看见,浑身却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人半途杀出来,把自己安排的人换掉,怎么可能是好心解围?分明就是想借机试水谢家罢了,没破坏她的计划已经谢天谢地,实在不必扮演溺爱小妹的兄长那么恶心。
但杜九公显然是真的心动了,他当然不是给陆云卿机会,只是看中谢洛白后续的承诺。
“既然谢司令放话,老头子总不能不给这个面子,但还得先问问文佩自己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