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着大汉身后几步远,林中一片浓雾慢慢溢出林,大汉酒意上头,半点不怕,平生了上战场的架势,头也不回就进了林子。
众人目送大汉进林,徘徊在林外观望,日头高起,林里林外皆一片寂静,半个时辰过去,那大汉进去后不曾再出来,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像是不曾进去过人。
白骨站在树下看着远处林中,片刻后转身往回走,再等下去也无济于事,十有八九已经没气了。
没走几步便瞧见远处树下站着的人,正静静看着前头林中,感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抬眼看来,眉眼入画,深远清澈,一眼看来轻易便能进人心里。
白骨视线微微下移,扫了眼他一身衣着又不动声色移开视线,眼神淡漠,面色寡然,抬手随意理了理本就一丝不乱的额发。
秦质视线不变,看着他的手指慢慢拂过额发,这个动作似曾相识,看到的第一眼,脑中的第一感觉便是做过这个动作的人可以得而用之。
而这人他只见过一次,那日茶棚也确定不曾见过他这般,那么这如出一辙的动作便是在别处见过……
他微垂眼睫,略一思索,又抬眸细细看了眼白骨的身形高度,一寸寸如同抽丝剥茧,片刻之间,脑中已过千人形容样貌,然而没有一个对得上号。
这感觉让白骨很不舒服,前面人虽然如沐春风般,可她就是不喜,这眼神就像那年阵中傀儡一般,无一处不透危险。
她微微敛眉,收回视线便提步离开了,现下邱蝉子已然是一个威胁,她没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再耗在花瓶身上,还是不要横生枝节为好。
这处却有古怪,白日燥热难挨,晚间却又寒风刺骨,温度变化极大。
那个醉酒大汉再也没有出来,众人皆猜想他已经走出林中去了外域,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再闯林,皆在客栈住下,安安分分等着林中鬼花落下。
然白骨一行人是不可能等,他们显然比这林子还要可怕,本身就是恐怖的递造者,害怕二字的滋味也从未尝试过,平生了一种独孤求败的荒凉感。
外头的月色渐浓,白骨坐在屋顶打坐,她这门武功需要月亮,月亮越大,她练功的时候就越发事半功倍,所以三更半夜是她练武的最佳时机。
等照够了月光,白骨慢慢收功,睁开了眼却见院里站着一个人,身姿硕长,正抬头看着她,身边罕见没有跟着人,见她睁眼便微微一笑,在月色下极晃人眼。
花瓶作为固定位置的观赏物,会走动显然有点碍人眼。
白骨面无表情,站起身轻身一跃,白衣如莲花片片叠绽,一下从屋顶跃了下来,落地无声,如小猫般轻巧灵活。
秦质见他落下,慢声道:“原来是白兄,适才散步时,瞧见屋顶一处人影,生了好奇才进前看看。”
白骨喜穿白衣,全身连一丝花纹都没有,跟吊丧似的,面色又白得跟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没什么分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有些招好奇心重的花瓶。
白骨闻言看向眼前的人,发束墨玉冠,平常看时那玉冠是黑色的,现下夜色正浓,照下一轮皎洁月光,映得玉冠隐约中透出一抹微亮蓝色光芒,剔透的玉中似有水微微流动,一身素色衣衫,领口衣摆处皆镶绣繁复墨蓝花纹,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花,只见过他行走时衣衫轻扬那花仿佛真的片片绽开。
白骨微垂眼睫正要收回视线,却又不小心瞥见了他腰间坠着的一只镂空铃铛。
小可爱的订阅比例未到,需订到一定比例哦可这种结果并不会阻止人的脚步,对于真正的蛊者来说,这不过是进了墓中被那些滋养在暗处的蛊虫沾上,以往闯墓者不过学艺不精才得到这么个结果。
是以长此以往只有蛊者敢闯墓,死的虽不在少数,却每每在帝王蛊沉睡之时成群结队地前仆后继,可见帝王蛊的吸引力。
秦质在窗旁拿一根细枯枝逗弄步步爬行的小金龟,乌发以羊脂白玉簪束起,白衣清衫束玉带,一眼看去虽清简,但细看之下才觉衣衫繁复做工,衣摆袖口镶秀同色木槿花,华丽却不失雅致,姿态闲雅,赏心悦目。
这龟被养得极凶,见物就咬,若是把指头伸去必是被咬出了血也不会松嘴,爬动的路线也不按引导来,让秦质越发起了兴致。
一根枯木时不时逗玩金龟诱它进行攻击,金龟每每咬不中还被枯枝碰脑袋,恼得再不理会,枯枝却又在这时伸到嘴前,一口咬住刚尝了甜头又生生从嘴中拔去,怒得疾追而去,却又循环往复,逃不开也避不了,可怜一只小龟硬被整到怀疑龟生。
楚复将茶煮好,不禁满怀担心,“公子,这群人一道而来却从未见过半分人性怜悯,便是同伴身死也未多提一句,这样的人,留着身边太可怕了。”
褚行倚坐在门旁看着外头的动静,听闻楚复此言,忍不住接道:“旁的不说,便是那木偶人的武功便叫人不得不忌惮,与他们一同取帝王蛊,无异于与虎谋皮,实在太过凶险。”
这一路同行,几人的身份已被秦质摸了个透,便是摸不着的,也大抵猜得八九不离十。
先前得了王进生的荐信,本已有九成把握在天子面前谋得一席之地,王进生一死天子震怒严查,却又有始无终,连影子都没摸到,如何不起天子怒?
手中的荐信便成了鸡肋,递上去不但谋不到好处,还有可能成为最先被怀疑的对象,要脱身便是极为麻烦的事。
王进生这个机会一旦错失,想要再接近生性多疑的天子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秦质显然也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愿意花个几年时间一步步往上爬。
帝王蛊是一个契机,权力的至高者谁不想要长生不老,千秋万代?
帝王蛊能活死人骨,便是多给人一条命的机会,对于为君者绝对是一件拒绝不了的大礼。
取蛊一事太过麻烦,既然有送上门的趁手之人,自然要用上一用,暗厂百年不倒伏于黑暗中,脱离王法外,得用之处可想而之,江湖组织虽离庙堂远,但个中牵扯却又多如蛛丝网布,
但对于善棋者,越发难测的棋局,越是敌手棋子能力越强,棋局便越有趣。
秦质诱着累得缓慢爬行的小金龟一步步前行,“与虎谋皮才是最容易办成事的方法,只要虎用得好,取皮会省下不少力。”
另外一头,白骨一行人在客栈住下的第一日就拿着王城的地图细细研究,虽然暗厂的地图画得极为精细,每一寸地方都没有错处,可帝王墓即便清楚其中个方位置,也终究看不到它藏在暗处的东西。
简臻指出图上几处,“这些地方没有通风口,只有一条窄身隧道,阴暗潮湿,必有湿毒,我会提前替你们准备好所有需要的解药,墓中封闭不可用毒,否则必自噬,还有一点,在墓中万不能打火折子,如遇沼气极有可能发生爆炸。”简臻不可能冒险闯墓,这次任务毒宗只为辅助,一路相伴也不过全了自家长老的面子功夫,真正的实力却不可能放出。
白骨看着桌案的地图,想到客栈中的蛊者,“蛊者聚集,大多晚间入墓,为避免麻烦,我们正午时分假意在外游玩,人多最热闹的时候进去,动静不能太大,免得出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
“可以,不过鬼十七要留下,秦质要带那两个护卫却不能跟着碍事,否则会麻烦很多,便让他和简臻留下来一道拖住那二人。”邱蝉子看向白骨,他缺了蛊一,白骨自然也不能多带一个,免得暗地被算计。
白骨微一垂眸,“秦质心思太深,不管他来这里的目的是如何,带他进墓可以,一旦脱离掌控我会直接动手除掉。”
邱蝉子闻言松垂的嘴角露出一丝恶毒笑意。
王城的风光与中原不同,观之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