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景朝家家户户供门神,贴桃符,李府摆宴主院主厅,李老爷,李老夫人上坐,沈宁与李子轩分别给二老磕头,每人得了鲤鱼状的串钱压岁。随后家中奴仆依次给主子们磕头贺岁,俱有赏赐。
这夜宴桌上笑声不断,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团圆,谁也不提伤心事,沈宁与李子轩二人逗得二老连番发笑,连一旁伺候的奴婢都忍不住笑了几回。
沈宁劝公公婆婆吃了几杯酒,自个儿也喝了许多,眼里头带着迷蒙的晶亮。交子时分,景朝大地俱放鞭炮辞旧迎新,沈宁手痒,拿了下仆的香火,亲自要点。李夫人在门口不停地嘱咐小心,叫她万般仔细。
沈宁头回点这古代的炮仗,不想引信极快,还不及躲开就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她大笑着躲远。病体未愈的李子轩背着手,凝视着她不由失笑。
“好好好,连绵不绝大吉大利。”李夫人笑道。
热闹了一场,众人又回屋守岁,李老爷与夫人终究熬不住,丑时刚过就相携着回房睡下了。沈宁与李子轩连同洪公公等守在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李子轩见洪公公催了几次,便让沈宁也回去休息,沈宁摇头道:“你还生着病,不如你去歇着,我来守。”
李子轩道:“我毕竟是家中男子,总是要守的。”
沈宁看他许久,也心知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笑了一笑,站了起来。
洪公公以为她要回屋,正让人准备斗篷雪帽,却见她走到了李子轩的面前,对他伸出了手,“我向你讨一件东西。”她说时竟不知为何有些颤抖。
“什么?”李子轩看着她笑问。
“就是,子祺偷偷留给你的东西。”沈宁说着,鼻子酸了。
李子轩的脸色在烛光下一变再变,最终他闭了闭眼,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你现下……要了么?”
沈宁慢慢地点了点头。
李子轩从怀里拿出他时时带在身上的荷包,打开里头没有钱物,却只有一张纸。他将纸递了过去,沈宁接过,打开一看,赫然是一份和离书。她望着上头熟悉飘逸的字体,眼前渐渐朦胧。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下缀属名,李子祺。广德十四年三月。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思及那个温文如玉的男子至死也是为她着想,沈宁再控制不住,拿着和离书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