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见其实没觉着皇上看见他和沈入扣在一起有多大事,不过皇上这人耳根子软,禁不得念叨,若是信了沈入扣定要倒霉。他装作站起来很勉强的样子要给皇上让座,皇上果然问道:“你怎么了?”
薛见缓缓道:“练武的时候不留神伤了腿,如有失礼之处,还望父皇见谅。”
皇上听了果然不再让他起来,命人抬了把椅子过来,就坐在薛见对面。
阿枣跟他靴子只有几寸的距离,给吓得魂儿都快没了,拼命往后缩,一不留神就倒在薛见腿上,她想直起来又怕动静太大,幸好薛见没介意,而是换了个姿势让她靠的更舒服,结果发现这厮变本加厉,屁股一挪坐在自己鞋面上,又拿他的腿当靠背。
薛见:“”
皇上见他有些心不在焉,慢慢道:“老三老六他们差不多都把功夫荒废了,难得你有这份勤勉。”
薛见道:“不敢忘记您昔年敦促。”
皇上又笑了笑:“你们别的没学会,嘴倒是一个比一个甜。”他又道:“你们身为皇子,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在眼里,更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对老四殿下那事儿半信半疑,但是想到他这些年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心里难免又信了几分。
薛见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难堪与不悦:“自然。”
皇上不想为这事纠缠:“沈入扣可是在你府上?”
薛见问道:“父皇想见他?”
皇上笑着摆了摆手:“暂时不见,我只是有件事想跟你说。”他沉吟道:“你还记得甲申年那场殿试吗,沈入扣凭着一篇水利的文章得了二甲进士,似乎在二甲中排名不高。”
比起一些乱吹孔子孟子的文章,庄朝更重视文章的实用性,要么对国家的某些问题提出建设性的意见,要么能够针砭时弊,对当下社会情况了如指掌,而且宣布完名次之后,那些针对实事切实有效的建议会被选中实行。
薛见颔首,皇上又是笑又是叹:“王总督昔年被我派去治理江南那一片,前几天任满归来,直赞沈入扣当年在殿试上那篇文章提出的问题一针见血,建议也是金玉之言,水患发生的时候他想起那篇文章,理解采用,这才及时遏制住了灾情。当年也是朕的问题,朕不重视水利这边,若是让朕现在来选,沈入扣只怕要位列前三。”
薛见不经意地皱了皱眉,沈入扣当初能进他府邸当长史,一半是因为他没门路,一半也是因为他排名不高,现在发现他有这份才能,还会让他留在自己府上做长史?答案显而易见。
皇上见他若有所思,又道:“让他进你府邸当长史,对你和他都是一场磨砺,你要好好栽培他才是。”
薛见眼底阴霾更深:“自然。”
他不着痕迹地低头往下看了眼,沈入扣还舒舒服服地坐在他脚面上,他忽的起了促狭心思,手腕一碰就碰掉了一根毛笔,弯腰下去捡,趁机看了她一眼,阿枣讨好傻笑着看他。
薛见眼睛一眯,突然拽住她的两边脸,飞快揉搓了一通,阿枣给他揉搓的眼泪汪汪还不敢吭声,别提多难受了。
他突然发现了某种乐趣,上半身纹丝不动,底下却用膝盖蹭着她的脊背,又捏起她的一缕青丝,搁在手里慢慢绕着。
阿枣:“”
皇上道:“再过几日就是秋闱,你多费些心思应付,希望这回能把再选些贤才。”
薛见自然点头应了,皇上抬腿出门,薛见出门相送折返回来,见沈入扣脑袋悄咪咪地探了出来,他轻笑一声:“父皇?”
阿枣‘蹭’缩了回去,薛见趁机坐回去,抚着她的发顶:“头再低点。”阿枣缩头缩脑地蹲下,等了会儿见没动静,爬起来怒道:“殿下你骗我!”
薛见却没看她,皱眉道:“父皇?”阿枣冷笑,以为他会上第二次当?!
薛见正要说话,皇上走进来:“朕想起还有一事”
阿枣:“”
他看见屋里又平白多了一个人,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人就是沈入扣,不禁面色一沉:“老四,这是怎么回事?”
薛见一顿之后就神情从容下来:“回父皇的话,沈长史武功不凡,刚才我正在跟她过招,她不小心伤了我,听说您来之后她害怕责罚,这才躲了起来,父皇勿怪。”
阿枣低着头,眼睛睁大了一圈,这么不靠谱的事薛见是怎么说到有理有据的!
虽然薛见解释得当,但皇上还是一个字都不信,怫然不悦:“你好自为之!”然后就转身走了,他本来就颇为怀疑,这下更信了。
薛见没怎么上心,皇上其实并非接受不了男风的人,不论是男是女,只要他的儿子没有非卿不娶至死不渝,对不能成为自己正妃的人抱着赏玩的心态,那就不是问题。皇上只会以为他是贪一时新鲜。
阿枣等他彻底走了才问薛见道:“皇上为什么要让您好自为之?”
薛见瞧她一眼:“京中近来有风传,说你和我是断袖。”
阿枣脸绿了。
薛见递给她一把镶玛瑙的黄金裁纸刀,又给她一打宣纸:“别急,帮我把这些纸裁成两尺长半尺宽的样式。”
阿枣心不在焉地接过来。
薛见抬眼望着她,即使到现在薛见都不认为自己是断袖,只不过恰好喜欢上男人而已。他现在没心思想皇上误会这件事了,真正让他在意的是皇上方才说的那番话,沈入扣折桂的那篇文章他没看过,但是听皇上说的沈入扣,怎么跟他认识的沈入扣完全像是两个人呢?
薛见猝不及防问道:“皇上所言你还听见了吗?你还记着当初在殿试的时候你做的那篇文章吗?“
阿枣心脏又开始别别乱跳,手里拿着的裁纸刀微顿,佯做镇定:“这都多少年了,卑职怎么能记得?”
殿试可以说是所有读书人鱼跃龙门的转折点了,这时候做的文章也会忘?薛见淡然瞥了她一眼:“那真是可惜了,王总督怕是会叫你去问策。”
阿枣手一抖,那裁纸刀又极锋利,在她手掌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来,十来张上好的宣纸都被染的血迹斑斑,她疼的哎呦交换,薛见见她脸色煞白,也没心情再追问,给她敷了上好的止血药粉,掀开自己的衣裳,从最干净柔软的里衣里撕下一条给她止血,沉声喝道:“还不快请太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