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生突然有些后怕,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硬着头皮继续说,“有本事,你让祁莫寒自己来找我,他要是嫌我碍眼睛,要我搬出去,那我二话不说,立马就搬。”
“反了天了你!”
祁键被气了个仰倒,指着叶生,却也只能说出这句话。这么多年了,他还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顶撞。就是老四,也只敢在心里恨他,明面上哪敢这么和他说话。
叶生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就看不惯对方一脸的老四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来侮辱他,简直孰不可忍!
显赫的家世,裴亦宁的无限宠溺,这让叶生自在惯了,这样的人,一点点刺在眼里,都会被无限放大。
“你也不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粘着祁莫寒不肯走,当真以为你们祁家人高贵了!你去问问你们老四,是我不肯搬走,还是他求着我不让我搬的!”
天,这哪来的毛头小子,敢这么和皇上说话。别说底下的宫女太监头低得更低了,就连在祁键身边的魏和贤,都开始战战兢兢。
“你、你放肆!”祁键已经站起来了,喘息声在静谧的大殿里十分明显,“来人啊!来人啊!给我拉出去打!狠狠地打!”
他气得语无伦次。
就算一开始看起来如何和颜悦色,一旦被侵犯了威严,他便会揭开表面那层好说话的皮。
外面的人速度很快,立马就进来了两个拿着板子的人,叶生目测那板子的厚度,觉得自己撑不过二十下就要死。
如果对方下死手的话。
[系统,你能保证我不被打死吗……]叶生已经被人按住了。
[好像、是不能的。]
板子已经高高抬起了。
“住手——”祁尧梁从殿外闯进来。
而那行刑的人已经被另一人踹飞,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祁莫寒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脑袋空白,顾不得忌讳什么,只想着先救下叶生再说。
压着叶生的两人,拿着板子的两人,俱被或甩或踹,在地上爬不起来。解决了这些,他才将叶生扶起来,好生的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这才将喉咙口的心放回了原位。
“你怎么这么傻的?他们叫你来你就来?就不能等我回来再说?”确定没事了,祁莫寒才没好气得说。
他是从郊外赶过来的,额上还有细密的汗,可见刚刚是有多急。
但叶生也委屈啊,现在听到祁莫寒不仅没有安慰他,还用这么凶的口气和他说话,就忍不住红着眼睛瞪他,“你说得倒是轻松,皇上召见!是我说不见就不见的吗?你是不是也觉着我碍眼……”
“哪个嫌你碍眼了。”祁莫寒一看他这模样就没辙,知道刚刚说话有些冲,叹口气,将他搂进怀里,“好了,我错了好不好?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护不住你……等等,你说“也”?”
叶生还气着呢,撇过头没理他。
祁尧梁见不惯他们这亲热的模样,当即就出言讥讽,“四皇兄难不成还装作不知道?这镇安王府里,还有谁能看小瑾碍眼的?”
祁莫寒刚刚只是顺口了,想也知道是谁,要不是祁尧梁,府里那女人能整那么多幺蛾子?他不甘示弱,“六皇弟未免管得宽了些,说起来,这还都拜皇弟所赐。”
“皇兄说的这是什么话……?”
“皇弟自己心里清楚……”
“……”
“……”
“好了!”祁键看了两个儿子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得战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两个皇子,为了个男人在御书房里大吵起来,你们还要不要脸了?朕还没死呢!”
“儿臣知罪。”
异口同声。
祁键一个深呼吸,确定自己不会被气死后才道,“朕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真该让外面那些人也来看看你们这般的妇人行径!看他们还敢不敢说你们凛若冰霜,温润如玉!”
“居然敢在御书房里吵架。”
似乎是对这个行为及其不满,他又重复了一遍。
“父皇恕罪。”
又是一同响起。
见他们的认错态度良好,祁键也平静下来了,脑子恢复清明后,开始盘问底下的人了,略过搂在一起的那两人,他问祁尧梁,“老六,你也认识这老四的男宠?”
“父皇,小瑾不是男宠。”在这个问题上,祁莫寒向来不会退让。
祁键没有理会他,只看着祁尧梁。
后者知道此时糊弄不过去,便似真似假得说,“儿臣与小瑾有过几面之缘,也聊得很投机,儿臣已将他作为知己看待。”
哦,知己。祁键心里有数了,这是个粉红知己。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祁莫寒放开叶生,直挺挺得跪下道,“既如今您将小瑾召进宫,儿臣也能猜到几分原因,但是对于小瑾,儿臣是死也不会放手的,今天看到儿臣出手,想必您也清楚小瑾在儿臣的心里是怎样的位置。”
“苏清婉只是当年您逼儿臣娶的摆设,她不是儿臣的王妃,在儿臣心里,王妃只小瑾一人,再无其他。”
“闭嘴!”祁键恨铁不成钢,“这话说出来就是欺君!你可知道?再有,一个男王妃,你知道这对你有什么影响么?”
“儿臣都知道。”祁莫寒是铁了心要在今日说清楚了,只是这要承担多少后果,就看这皇帝对他的愧疚有多少了。
“小瑾是儿臣从梧州带回来的,那段日子,若是没有小瑾,儿臣怕是也活不成,更无法回来替母妃洗清冤屈,他不仅是儿臣的所爱之人,更是救命恩人。”祁莫寒说得十分诚恳,那双盯着祁键的眼睛,黝黑得让后者不敢与之对视。
在对于祁莫寒的母妃上,他确实做错了。
“当初迫于您的压力,儿臣不得不娶苏清婉,为此,儿臣差点就失去小瑾,可那时候母妃尚未沉冤昭雪,儿臣不敢反对您。如今,儿臣也没什么遗憾了,更不能再失去小瑾,父皇若是一定要对小瑾下手,那便连着儿臣一同处置了吧。”
“什么叫朕要对他下手?”祁键也觉得莫名其妙,他一开始分明态度十分之好,是那刁民伶牙俐齿气他,他才失了理智。
“难道儿臣刚刚亲眼所见的都是假的不成?”
这咄咄逼人的态度,让祁键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可那良妃的事前不久才公诸于世,直到现在,他面对祁莫寒心里都隐着愧疚。良妃是他亲自赐死的,还是毫无体面的那种。死的那天,他亲眼看着老四抱着那冰冷的尸体,哭得喘不过气来。
是他毁了他啊。
若不是他不肯多查查,良妃不至于死,老四不至于去梧州,更没有这些糟心事儿。
看他脸色好些了,祁莫寒又道,“儿臣明白有一个男王妃会有什么影响,无非是会被世人诟病耻笑,但儿臣不在乎,今日六皇弟也在,儿臣便说得明白些,对于您的位置,儿臣没有半点想法。”
“你!”祁键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居然敢明晃晃得说出这种话来。
“如此,即使没有子嗣也没有关系,父皇,儿臣今生只想守着小瑾,若您觉得儿臣给您丢脸了,让整个皇家没有颜面了,儿臣愿意带着小瑾离开,此生再也不踏足京城半步!”
祁键算是能理解刚刚那温若瑾的话了,可不是他家老四死扒着对方不放么?
仿佛一下又苍老了几岁,他坐回了椅子上,问道“那苏清婉和她腹中的孩子呢?那可是你的亲骨肉。”
“父皇,对于她儿臣自有打算。”
“什么!”祁键的屁股还没焐热呢,又立马站了起来,“你有什么打算?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要做什么至少得孩子生下来再说!”
祁莫寒:“……这个打算您到时便会知晓。”
对于苏清婉,他原本是打算看她如何行事的,不管她怎么做,他都有法子收拾她——若是孩子没生下来,他便治个保护世子不利的由头,那个时候也没人会护着他。父皇会因为母妃的事,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孩子生下来了,那就更好办了,只要一认亲,发现那不是他的孩子,不用他说,苏家就都完了。
“罢了罢了,朕也管不着你了,你自己处理好这些事。”祁键看着对方一面坚定的模样,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他只道:“至于你刚刚说的话,你自己记着便好。”
“儿臣叩谢父皇。”
祁莫寒没想到这样一通话能解决了所有事,早知如此,在给母妃洗清冤屈时,他便应该来的。
“走吧走吧。”祁键挥手,靠在龙椅上,疲惫得闭上了眼睛。
等祁莫寒三人出了御书房,他才扫视了一眼跪在大殿上的人,对魏和贤道,“都带下去吧。”
安静下来的宫殿很快又是一片求饶声,却又很快消失。
再说那三个从御书房出来的。
除了祁莫寒,另外两人都是若有所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小瑾,想什么呢?”祁莫寒是真的心情舒畅,脸上的笑容又温柔又好看,露出了唇后的雪白牙齿。
这是叶生第一次看见对方笑得这么真实、开心。
“你打算拿苏清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