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宋瑜一生肆意潇洒,顺风顺水,并无多少遗憾或怨忿不平,也从没有再来一回的想法。
若一定要找出一件来说,母妃林氏早逝算一件,但是,林氏早逝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手笔。
他母妃林氏是喝风饮露般的人物,他父皇就如同她的空气,阳光,养料一般,而整个皇宫里都充斥的权利,欲望,阴谋交织的无形旋涡,除非林氏不曾被他父皇看中,也不曾入宫,否则,不需要任何人任何手段,她自己便会如花儿般慢慢枯萎,早逝是他重生无法改变的结局。
宋瑜早已认清,而他也并未重生到林氏活着的时间。
如此,在他心中留下痕迹的事儿也真没几件了。
硬要算起来,玉妃之事倒也勉强算是一件。
宋瑜看着江余眉心的那颗褐色的痣回忆,他拢共也没见过玉妃几回,这么些年还能想起他模样也算不错了。
极力调出的印象中,每次见面那女人眉间都有花钿遮掩,他也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这颗痣,况且江余看他的眼神跟那女人也不一样。
宋瑜的目光转向江余掩的严实的衣襟,有些后悔,当时在翠湖边上怎么就没看一眼。
只是江余若是女子,当时就算没他人,那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换衣裳才是。
但是两人得五官也确实相像,江余的出现时间,地点,又实在巧得很。
“小鱼儿,你家住在哪里?”宋瑜突然开口问道。
江余对这个新称呼有些接受不良,半响答道:“我没有家。”
江府那种家,不要也罢。
推了推摆在地上那盘蛇肉,江余再次问道:“吃吗?”
他虽然不知道宋瑜怎么突然想起问他这个了,但是对于江家,以及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他并不想多谈,投河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宋瑜还不曾回答,斜对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他不要给我呀,我要!”
在卓承兴那只手碰上盘子边缘时,江余伸手迅速端起了来。
“哎,别这么小气,外头不是还有大半条,分一些与我又不打紧。”卓承兴笑嘻嘻道。
江余瞥他一眼,依旧不为所动,双手捧着盘子往宋瑜面前递了递,“公子,吃吗?”
“可以当下酒菜。”江余想了想又推荐道,“配酒正好!”
此为防盗章不过再好看的人,宋瑜也见得多了,而这些都不是重点。
除了眉型,这五官,这眼睛,不就是那人的幼年的样子。
仔细想想,他那弟弟在那女人出殡当夜,带着酒来寻他时,似乎也曾提起过,他们相识之地便是在清水县,而清水县似乎离大同府并不远。
莫不是老天让他从来一回,便是了却这一点心事?
想他宋瑜,一辈子活的肆意,身边来来去去的男子女子多如过江之卿,也没哪个人能在他心里留下点痕迹,而比起女子,他倒是更喜欢男子,只是没想到一辈子到头来,唯一还记得的便是一个女子。
不,也不能说女子,准确来说是那女子看他的眼神。
从小看够了宫廷斗争,宋瑜对权利并不执着,有大权利就要承担多大责任,他自认为并不喜欢被责任所束缚。
既然如此,为了不掺和他那两个弟弟的夺位之争,加之他本身也确实对男子更喜爱一些,索性也不藏着掖着,小倌戏子优伶养了一堆,更是跟好几个官家公子有些首尾。
如此名声,那些自持身份的官僚贵族又怎么会将筹码压在他这么个纨绔子弟身上。哪个家世好些的人家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
他老子虽然不满,也知道他志不在此,而且宋瑜讨他欢心的手段一流,他早逝的母妃林氏又是他老子心里的那一抹白月光,自是听之任之,还得偶尔为他收拾些烂摊子。
全上京都认为宋瑜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行事百无禁忌,肆无忌惮,但是有他老子撑腰,没事儿谁也不敢随意招惹他,加上他自己行事虽荒唐却也永远有个度在,比起那些在权利漩涡中挣扎的人,他倒确实再自在不过了。
大概明眼人也看得出他这行事是为了什么,宋瑜这个大皇子的身份可比他那个三弟要有利得多,只有自污才能避开那些个污浊的权利交锋。
他如此行事,虽然一张脸儿俊的跟他的纨绔风流的名声似的全上京人人皆知,喜欢他的人许多,但是认同的他却是没有。
玉妃是他那太子弟弟宋瑾的救命恩人,是他从民间带回去的,貌美善舞,宋瑾对这个救命恩人也颇为不同。
宫里缺什么都不缺美人,而整个上京美人又何其多,宋瑜这么一个阅遍花丛之人,又哪里会在意弟弟的妃子。
第一次对玉妃起了好奇之心还是因着一则流言。
玉妃所出的四皇子像极了玉妃,其余的不像宋瑾却更像宋瑜,特别眉心那一点红痣。
宋瑜期初觉得流言不可信,当时宋瑾已从太子变为皇帝,他见皇帝的妃子有些不妥,去见一回四皇子倒是不难。
只是这一见不得了,要不是宋瑜确实没碰过女子,他还真要以为那孩子是他的种了,毕竟眉心痣是他外祖林家的标志,林家虽不是人人都有,但是一代之内总是有几人会带着这个标志。
最后宋瑜不过哈哈笑了一回,对宋瑾说这孩子跟我还真是有缘,送了个珍贵的血玉给那孩子当见面礼这事儿便就这么过去了,宋瑾也并没有要追究的样子。
直到见到传说中的玉妃。
那是宫里举办的一次蹴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