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江余一开口,便很眼尖的瞧见男人诧异地挑了挑眉。

不是他愚昧,这种问题若是在之前,江余会觉得有些可笑,甚至他如今穿着一身湿漉漉地衣衫,还能感觉到寒冷,也并不像传说中身死灯灭的样子。但是此情此景,除了他或许已经溺死,而眼前这个男人则是勾魂使者之类的人物外,并不能解释他如何从夜半无人的临河到如今不过刚刚日暮时分,波澜不兴的翠色湖畔。

江余虽是差点溺亡,但是他也敢确定,他途中并未失去意识,并不存在被人所救之后转移到此地的说法。

“妖”他犹豫着改口道:“妖怪?”

“哈哈哈哈”

不知是不是被他的接二连三的不知所云的问题逗乐了,白衣男人突然朗声笑了起来,原本平静的湖水似乎都被他肆无忌惮地笑声震起了涟漪。

“小鬼,我若是妖怪,你如今早已成为我腹中点心。”

出门前,卓承兴犹豫了会还是多问了句:“身体可好些了?”

江余看他一眼,答道:“好多了。”

厢房的门被轻轻掩上,江余等着外头的脚步声远了才上去将门拴上,回到桌子旁,伸手抚过那件做工衣料都还不错的衣裙。

江余不懂为何宋瑜会让人准备了女子衣衫与他,又是想要戏弄他?

若是别的哥儿,怕是觉得受了侮辱,就算穿上,面上不显,恐怕心了也不会舒服。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江余想不明白,并且他也并没有什么羞愤之感。

他偶尔会想,若是当初,他姨娘生的不是他这样一个哥儿,而是个女儿的话,是不是一切便会有所不同?

那些个同他一般身份的庶出姐妹,在他爹面前讨好卖乖时,江余便常常会这么想,他若变成女子,若是能变成女子

将衣衫从包裹中拿出来,绣着花枝的裙摆缓缓从桌面上拖拽而下,江余转身之时,瓷瓶相碰的叮咚声轻轻响起,原来衣衫下面竟然还放着胭脂,水粉盒。

这些东西江余不懂,但是看外头的的盒子他便能猜到,这些个东西定是不便宜。

如此一来,倒是越发的奇怪了。

宋瑜到底是为何叫卓承兴给他准备这些?

江余手里握着盒子上粘着“惊喧斋”字样的青色胭脂盒,满脑子混乱。

此为防盗章翠湖处在大西山一座高峰的半山腰上,这也注定了它的湖面并不宽广,如此一来,稍一凑近,便能看清船尾那抹白色的真容,却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

天色渐暗,西面的落日桔黄色的光芒未灭,东边的一轮圆月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攀上依旧亮堂的天际,湖中轻薄的水雾渐起。

白衣青年晃动着手中的瓷白的酒壶,不急不缓地饮一口酒,看着毫无半点将小舟靠岸的打算。而美景在前,青年却似乎对此不以为意,只见他半合着眼帘,安静的半倚靠在小舟一侧,若不是方才刚饮了一口酒,看着便如同睡着一般。

凉风徐徐春虫鸣,那一叶小舟就如同山水画卷上多出的一笔,连同小舟上的那个白衣青年一道,突兀又和谐地融入其中。

“哗啦”

水花剧烈起落的声音,如同不速之客般瞬间打破了画卷中静逸悠然的氛围,原本随着日落而渐渐陷入沉睡地山湖,犹如被水花飞溅地湖水惊醒般,鲜活之气不停歇地从湖心往四周蔓延。

小舟上闭幕养神的青年倏然睁开狭长的双目,朝小舟一侧望去。

就在离船不远处,清澈见底的湖水中,骤然多出一个慌乱挣扎的身影。这个身影出现的极其突兀并且毫无预兆,简直如同凭空出现一般,不由让人心生警惕。

湖中心,周遭除了白衣青年的一叶小舟,并无其他船只,而此时他们离湖岸的距离也着实有些远,湖水干净通透的一眼便能望到底,想要悄无声息地接近小舟,在如今天色未暗之时绝无可能。更不用说湖中那人一身红白相间的衣衫,显眼程度比之白衣青年也不逞多让。

不速之客挣扎的幅度越发无力,白衣青年冷眼看着,明明近在咫尺,却是似乎毫无伸出援手的打算。

冰冷浑浊的河水漫过头顶,泛着泥腥气的河水一瞬间涌进毫无防备的口鼻中,窒息之感紧随而来,濒临死亡的恐惧感霎那间袭向心头,江余不自主地摆动手脚开始奋力往水面上挣扎。

只是,夜间河面风起浪涌,江余这么一个不识水性的人又哪来抗衡的了。后悔,恐惧,绝望种种情绪如同此时无孔不入的河水般充斥着他的全身。

江余后悔了。

再给他一次机会,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活下去。

胡乱摆动挣扎的手脚渐渐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溺水的痛苦让江余分不清到底是河底漆黑如夜还是窒息让他眼前发黑,他已经看不到船尾灯笼的那一点微光。

当感知渐渐麻痹,耳朵里沉闷的水流声也渐渐远去,江余拼劲全力最后挣扎伸出水面的手腕一阵剧烈的疼痛,接着,珍贵的空气毫不吝啬的涌入他的胸腔。

一时间,江余被涌入地空气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分不清是湖水还是眼泪的水珠不断从他的眼角滑落,江余眼前泛黑,视线里尽是白点,耳鸣声嗡嗡不绝。

劫后余生的庆幸,身体的痛苦让他暂时没有余力发觉周围的不对劲。

不论他如何落水,也不论是不是家丁仆妇发现将他救了上来,至少,此时也不该放他一人浑身湿透,狼狈的伏在船板上毫不作为。

作为他爹换取荣华富贵地筹码,怎么也该好好保护不是!

直至溺水的痛苦渐渐从身体褪去,眼前黑色褪去白点扩大,视物清晰,江余这才发现不对。

他趴伏的木制船板异常的狭窄,目光所及的木板上光线虽然黯淡,却绝不是夜半烛火所能有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