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摸着褚玉瑭的脸,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厉色地回击道:“你贺明宣难道就是好人?还不是趁机夺人家业,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
贺明宣似乎对此指责并不在意,他等待这一天已经足够久了,卧薪尝胆的日子,他已经记不清到底过了多久。尤其是当自己彻夜不眠地跟着褚老爷学习经营之法的困倦,又或者是紧皱眉头看着心仪之人身披红妆,被八抬大轿送入褚府,成为褚玉瑭之妻时的心痛。如今,他终于可以将之前承受的苦一并讨要回来。
“娘,我们跟他拼了!不能让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得逞,褚家的产业绝不能让他给糟蹋了!”褚玉瑭突然从严氏的怀里挣扎了出来,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决然说道。
贺明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几位管事见状也跟着轻笑了起来。严氏的眼里既欣慰又无奈,对褚玉瑭的这份心意感到知足,可是又感叹这孩子的确是太过天真,似乎还未知晓眼下的局面。
贺明宣也不打算继续纠缠,从袖管里抽出一叠契约,递到严氏的面前。褚玉瑭伸头看去,竟然全是褚家旗下产业的让渡文书。
“签了吧,这样你们还能留下这座宅子。不然,你们恐怕就要做无家可归的丧家犬了。”
“贺明宣,你不是人!”褚玉瑭愤恨地吼道。可是除此以外,她的确毫无应对之法。
“我不是人?你身为女子,却霸占了另一名女子,毁人清白,岂不是猪狗不如?”贺明宣每每提起褚玉瑭的新婚妻子柳瑜安,就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你胡说!我与安姐姐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百年之约是心甘情愿的!”褚玉瑭不忿,她怎么能容忍贺明宣如此亵、渎她和安姐姐之间的情意。
“噢?恐怕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安儿可不这么认为。不信,你去找她对峙,当面问个明白。”贺明宣似乎很清楚褚玉瑭的命门所在,此言一出,果然成功地激怒了她。
可是还不等严氏阻拦,褚玉瑭就如风般冲了出去。她不愿相信自己放在心头爱了这么久的人会是这种想法,可是贺明宣的话却让她忍不住地有所动摇,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柳瑜安,让她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
只是当她刚走到天井时,一道刺眼的光亮破天而下,直接落在了她的身上。顾不上回应身后众人的惊叫,褚玉瑭乏力地闭上了眼。
今年的梅雨季来得格外早,天空还未暗沉下来,就已从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闷雷声。褚玉瑭饥肠辘辘地从铺子跑回府,想要赶在大雨来临前吃到热乎乎的饭菜。更重要的是,想要快些见到那个留在府里却让自己牵肠挂肚了一整日的人。
“玉儿,怎么又一个人跑回来了?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让明宣给你安排小轿,要是路上淋雨着凉了可怎么办!”褚玉瑭刚迈入家门,倾盆大雨就在她身后宣泄而下,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敲打在石板面上。
听着大娘带着关怀的责备,褚玉瑭咧开嘴,露出小白牙,一如往常地笑笑。褚家当家主母严氏也拿她没办法,谁让这孩子自幼就是这般,可是见到那纯真的笑脸,换做谁也不忍心继续指责下去。
“娘,我饿了,明宣还有账目没有对完,我不愿等他,也不想打扰他对账,就先回来了。这不,赶在下雨前回来了,时间刚刚好。”接过下人递上来的湿巾,褚玉瑭反复擦了擦手,放软声音向大娘解释着。
听到褚玉瑭说饿了,严氏哪里顾得上绷脸,连忙吩咐下人布菜,准备晚膳。再看褚玉瑭周身上下的确没有被淋湿,也不好再说什么。微微叹气,却又无可奈何地说:“快去请姨娘出来用膳,免得耽搁了时辰,你又要闹着说胃疼了。”
褚玉瑭连忙点头应道:“哎,我这就去!”才迈出两步,却又停住回头问:“娘,安姐姐呢?”
严氏见她刚回府就惦记着媳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却也不忘回答:“在你房里呢!”
褚玉瑭闻言又咧嘴笑了,心满意足地朝后院走去。一来是要去请姨娘出来用膳,再者就是去找让自己心心念念了一整日的媳妇。可是当她快走到天井时,就听见厅堂里闹哄哄的,似乎还隐约传来阵阵哭泣声。
迅速转身,褚玉瑭又回到刚才与严氏对话的偏厅里,只见贺明宣带着几个人站在中央,面色阴沉。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贺明宣,以为是铺子里出事了,连忙问道:“贺大哥,是不是今日的账目有问题?”
贺明宣抬眼看了她一下,却不答话,嘴角微微一勾,继续保持着沉默。这样的神态令褚玉瑭不寒而栗,心里有些打鼓,却也不知道究竟何故。转过眼,又看到娘半俯在太师椅之上,似乎在低声哭泣。
褚玉瑭这下更加慌张,娘这样的反应更是罕见,看来贺大哥定是跟娘说了什么严重的事,不然娘绝不会在外人面前落泪。
“娘,出什么事了?”褚玉瑭心急如焚,但也不敢粗鲁地将严氏拉起来,只得将双手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之上,小声地问道。
严氏不答,只是哭泣声更加急促,似乎难以再压抑住。褚玉瑭这下再傻也猜出了几分,看来不像是生意上的事,依照娘的性子,绝不会在这里落泪伤心而浪费时间。她直起身,回过眼凝视着贺明宣,又将眼神逐一扫过他身边站着的人:好几位老管事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