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唉声叹了一气,孤身来到那两位爷孙的身旁,刚要躬身问他们需要点些什么吃食,却听那位耄耋老者哈哈笑道:“掌柜的且放宽心,先前我与令嫒的言语当不得真,当玩笑话便是。您该收我们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我们一颗铜板都不会少给的。”
中年掌柜一脸的感激涕零,就差真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出来了。
孙骆涯见这位中年掌柜当即就要下跪,心里面也是一阵莫名其妙,不就是几两银子的事吗,至于要下跪?就在孙骆涯心中不解时,面前的中年掌柜已经弯下了膝盖,孙骆涯二话不说,连忙伸手将中年掌柜扶起,赶紧说道:“哎,使不得,掌柜的,哎,这可使不得。”
中年掌柜几次想要下跪,可都没能跪下去,他只觉着这位突然从长凳上站起,双手托在自己手臂上的年轻男子,膂力非凡,竟然能在身体纹丝不动的前提下,轻易地将他多次扶起。
孙骆涯心中只觉着好笑,这位能够为了几两银子就轻易下跪的中年掌柜,能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为了钱就能下跪,可要是为了更为珍贵的东西,岂不是都能够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了?
店掌柜觉着自己是跪不下去了,当下也不再坚持,只好一脸腆笑着说是给孙骆涯等人在酒楼的消费开支一律打八折。
孙骆涯也没拒绝,说是只要掌柜的别动不动就下跪,即便不打折,他们也会如实照付,该是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
掌柜的心中大定,脸上亦是乐不可支。只觉着今夜是祖宗显灵,历代祖坟冒了青烟,这才让他遇见了此等良心客官。
要知道,以往的客官,若是撞见了他家女儿如此德行,又或是与耄耋老人一样,套了自家女儿一番言语,那么他陆不平也只能是自认倒霉,自家女儿掀起的锅,他不背,谁背?
往往这个时候,那些客官就会一点也不与你讲情面。
陆不平也不是没有与客官说过类似“一切都是小女的恶作剧,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之类的开脱言语,可人家并不这么想,要知道天上掉馅饼的事可遇不可求,他们此时不狠狠宰你一顿,到时候错过了这次可就没下次了,他们找谁哭去?
于是往往他们都是好酒好肉,部点上桌,更是毫不客气地住上了上等客房,毕竟一切开销都记在了那位自称是“女侠”的陆雅小姑娘账上,他们可乐得清闲,反正不是自己掏钱,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小言欢楼的掌柜陆不平,在与这对爷孙好一番道谢之后,就亲自去为这对爷孙上了一壶好茶,还说这壶茶水就当是他送给二位的,不收钱。
茶是扬州地界的特产茶叶,名为绿杨春茶。
店掌柜一边给爷孙倒着茶,一边还解释说这绿杨春茶,胜在滋味鲜醇,一般来讲,不宜太久存放,多是自采摘之日开始,再到炒熟,往后记日一年半载,方是最佳饮茶期限。
万事通小饮一口绿杨春茶,砸吧着嘴,微微点头。
就连一向不太爱饮茶的孙骆涯,在尝了一口茶水之后,毫不犹豫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在此之后,他对茶水的误解总算是没有原来那么深。同时,心中更是对茶之一道,有了颇多的改观。
以往在角鹰山上,因为有了孙希平亲自煮的茶水珠玉在前,使得他对茶水并不如何感冒。
何况家中有孙雅儿、曲红莲,以及后来的解燮三人亲自泡的茶水,几乎选用的是角鹰山特产的鹰羽茶,使得孙骆涯对茶水的味道几近麻木。
可在尝过了小扬州的茶水后,他的这种味蕾麻木,多少是缓解了些许。总不会觉着世间所有茶水,皆是苦涩这一种滋味。
突然的,孙骆涯想起孙希平曾经感叹的一句话,他说“人生如茶,万般皆苦。”
在他看来,人生就如一壶茶,不论是新泡的尚且带有余温,或是泡制许久,已经温去茶凉,可不管茶水如何折腾,永远改变不了茶水的本质味道,苦涩。
品茶如品人,茶道如人生。
孙希平虽然对煮茶功夫一知半解,可他对茶道却是了然于胸。
对此,万事通也曾笑言,说你孙希平煮的茶,猪狗不食,可你孙希平对人生的感悟,却是极有嚼头,人若食之,五味杂陈。
喝茶半盅,酒楼内陆续走进了六位身披蓑衣头戴雨笠的男女。
雨水淅沥落地,掌柜的见了也无如何气恼,而是小声提醒了一句,意思是几位只需将蓑笠挂在门口,待得水渍干涸,他会命店小二将蓑笠送于各位的房中。
人已到齐,孙骆涯便点了几道言欢楼的招牌菜,自然的,扬州城言欢楼的招牌菜,在这座小扬州城的小言欢楼中,完适用。只不过酒楼比起客栈,招牌菜的价格就要贵上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