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姓年轻人微微蹙眉,道:“依我看来,定是那天上的雨水更为干净。”
耄耋老人点点头,语气平淡道:“依你的意思是‘落地为脏’……”
年轻人不可置否道:“我曾听雅儿姐说起过,说是在医书中有种药引子,被称为‘无根水’,此水又被称之为天水。泛指一切从天上落下的水,如雨、雪、霜、露等,依我看来,能用作药引的天上无根水自然要更干净一些。”
耄耋老人再次点头,道:“在理。”
不一会儿,他又道:“那你说,湖泊之水与地面之水比起来,哪处更脏一些?”
年轻人思忖了片刻,无奈苦笑道:“这我就说不来了,感觉上两者一样脏,可说不上来谁更脏一些。”
耄耋老人摆摆手,道:“无妨,无妨,就当是老头子我闲来无事,随口那么一问,你可不要记挂在心上。”
年轻人点点头,默不做声。
其余人等,那五位蓑笠男女,包括马车的车夫在内,一干人都早早站在了地上,只不过马车上的这对看上去像是爷孙的两人还没有走进酒楼,所以他们也只好继续呆在雨中。
“肖汉,搭把手。”
年轻人轻唤了车夫一声,然后便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了他。
车夫接过了油纸伞,高高举起,等到自家公子将老人搀扶下了马车,这才将油纸伞递还给年轻人。
从出门开始,始终站在屋外的店掌柜与店小二,一直侯在一边,对先前爷孙两人在马车上的那一番对话,他们也只当是老人家的牢骚话,没有往心里去,全当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听了便忘。
只不过,当那位撑伞的年轻公子哥走进之后,掌柜的没来由地多打量了他几眼,只觉着此等面相阴柔的公子哥,莫不是市井相传的男子女相?
就在收起油纸伞的年轻人,搀扶着耄耋老人走进了屋檐,刚要跨步走入门槛时,他忽然听到一旁的中年掌柜小声询问道:“公子稍等,小的冒昧问一句,公子姓甚名甚,年岁几许,可曾婚配?”
年轻公子哥扭过身,微微一笑道:“掌柜的可是要替在下做媒,或是膝下有女初长成,要嫁与在下?”
被人一语戳中心事,饶是已至中年的店掌柜,仍是老脸一红,尴尬笑道:“小的确有此意。”
年轻公子哥抱歉一笑,“实在不好意思,让掌柜的费心了。在下已有家室……”
见店掌柜欲要开口,一副犹不罢休的模样,年轻公子哥轻笑着补充道:“在下并无纳妾的打算,不劳掌柜的费心。”
听闻此言,中年掌柜只好低下头,喟叹一声,就此作罢。
只不过在这位年轻公子哥进屋之前,留下了“孙骆涯”三个字,这让店掌柜有些惊喜,心想着只要肯说出名字,那就一定还有戏。
就在此时,酒楼内忽然响起一阵豪放的娇笑声,声音嘹亮,充斥着整座酒楼。
店掌柜下意识地伸手一拍脑门,心说道:“凉了。”
那位刚刚跑入雨中,领着五名骑手及一位车夫,就要走向酒楼后边马厩的店小二,在听闻酒楼中响起的那阵豪放笑声时,心中难免对先前掌柜的“做媒”言语有些感触,心有戚戚然道:“家中有女初长成,相貌当得倾城女,奈何笑声猛如雷,哪位男子胆敢娶?惜哉、惜哉,空有一身好皮囊,却生一腔狮虎嗓。幸哉、幸哉,此女并非我良人,不如梦睡周公女。”
一语唱罢,店小二立即干嚎了一声“哎呦”,他低头一瞧,只见地上有一只布鞋子倾倒在地。
与此同时,他的耳后就传来了店掌柜的喝骂声,“就你有文化,就你会念诗,看老子我不一鞋子抽死你……”
店小二不等那人说完,头也不回,撒腿就往雨中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