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洋离学校不远,坐公交也就五站地,十分钟就能到。他这哆哆嗦嗦刚上了车,还没暖热乎了,就已经到家了。
“江美凤女士,你大儿子回来了!”林洋脱了鞋,书包一甩,就瘫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平日里这个点,他妈应该是系个围裙,套个橡胶手套,满屋子擦擦洗洗,今天格外异常,半天都没看见人影。
嗅到了阴森的气息,林洋一个鲤鱼翻身站了起来,“妈,你在吗?”
隐隐约约的,林洋好像听见书房里有动静,他走过去开了门,就看见了他妈和他弟。江美凤女士撸着袖子,嘴里的话就像机关枪扫射,哒哒哒地全砸在林海这小子身上。
“哎呦,训话呢这是。”
“出去,有你啥事啊!”他妈骂够了小儿子,正嫌腻呢,正好林洋撞枪-口上了。
“不是妈,你说他就可着他一人说,干嘛对我这么凶啊,我多无辜啊。”
“你们两个死孩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为了你们,我都蹉跎成黄脸婆了我!”他妈朝门口走过来,林洋赶紧给她让了个道,须臾之间,他妈又折回来问林洋:“托你同学代购的那法国面膜到货了没?”
林洋咯噔一下傻笑起来:“快了快了,面膜正乘飞机往咱这儿赶呢。”
他妈这才抛开眼前的烦恼,扭腰摆臀地走了出去。
后来,林洋跟他弟林海谈了一谈,这才搞明白他妈今天的火气从何而来——他弟刚上初三,跟同班一女生谈恋爱,正好这次开家长会,老师就提了这事。
“小海,你真处对象啦?”林洋往书桌前的椅子上一座,俨然一副家长的姿态。
“就是给她送过巧克力,放学偶尔约她逛逛操场,不过我跟她早分了。”
“这么冷的天约人逛操场,可不得分吗?有病么不是。”林洋小声地嘀咕。
“哥,你得帮我多说几句好话,今年的压岁钱我孝敬您一半。”
看在压岁钱的份上,林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行吧,哥帮你想想办法。”
他俩刚走出书房,江美凤女士大概是元气恢复,逮着林海又开始劈头盖脸一顿说,林洋趁机遛进了卧室。
玩了两局排位赛,输得跟块抹布似的,林洋合上了电脑,躺床上玩了几局斗地主,把豆子又给全输光了。闲着没事,他翻了翻顾烨然的朋友圈,空空如也,一条也没有。林洋想起他自己话唠起来,一天恨不得发十几条。
“真没意思。”手机一扔,林洋闭上眼眯了一会儿。
这边,顾烨然的飞机晚点了,百无聊赖中,他打开了林洋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是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发的:【发布一条新通知:林洋同志刚从前线回来,有没有同志想请他吃饭?】
顾烨然又往下翻了翻。
【斥巨资买了套六级真题,肉疼!】
【去澡堂搓了次背,起码轻了十斤,现在都快赶上赵飞燕了。】
……
林洋千篇一律略带搞怪风的朋友圈,让在机场候机的男人无聊中有了些打发时间的消遣。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很快期末考试就来了。
考试前一天晚上,书生早早就睡下了,寝室其他几个埋头苦干做小抄,做了大半,林洋起身活动活动,突然就看见室友石头在用红笔“刷刷”地抄写。
石头也算是他们寝的一神人,平时三天两头往图书馆跑,表面看来,应该成绩挺好的吧,可每次考试他总是挂科最多的那个。
林洋抻长脖子往里瞅:“你干嘛呢?”
石头没工夫转头,边抄边搭理他:“记小抄。”
“不是记小抄,你干嘛用这么醒目的颜色?”
石头有理有据地说:“红色看得清楚,一会儿,我还要给他们再描一遍,加粗。”
林洋:“我服了。”
第二天一起来,他们仨就各自灌下一瓶雀巢特浓咖啡,自我感觉特别良好,提上书包就往考场走。雄赳赳气昂昂,不拿下个八、九十分,都对不起这一大瓶咖啡。
坐林洋前边的女生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成绩挺好,林洋这心里蠢蠢欲动,老想跟人套近乎。那边小胖隔了一道走廊,冲他使脸色,意思是你小子的机会来了。
林洋可无奈呢,他在寻思着怎么跟人搭上话。
临考前十分钟,学习委员突然转过身,以一种诚恳祈求的眼神对向林洋,“我忘了带橡皮,考试的时候能借用一下吗?”
林洋想也没想,点了点头,然后就徒手把自己的长方形橡皮撅成了两半,给学习委员递过去一块,“给。”
“谢谢。”
“不用谢。”
林洋说得很爽快,可他心里直痒痒:你要真想谢我,把选择题借我抄抄呗。
可当着这么个乖乖女,这些话林洋说不出口。
不过林洋的心态超乎常人的好,他已经做好挂科的准备了,并且提前把寒假的学习计划表拟定好了,来年补考一定没问题。
小胖一瞅林洋的怂样,就知道这小子没得手。
监考老师有两个,前后各站一个,目光如炬。林洋熬夜做的小抄没敢拿出来,只能连蒙带猜的一顿乱答。
石头非常不幸,开考还没一刻钟就被巡考老师当场给抓了。
林洋偷瞄了他几眼,发现这小子耸拉着眼,脸色灰败,大概是在思考人生的哲学问题——
去他妈的红色再加粗!
熬了三天,期末考试总算结束了。林洋是本市人,书包一背,出门往左走个几步就是公交站台。
外面的风呼呼地刮,林洋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后面还背了个快占据整个后背的超大书包,就这么哼哧哼哧地往前走。
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提着行李箱的顾烨然。
“我的天,我跟他看来要再续前缘啊。”林洋暗自叨咕,小跑着追上去。
“嘿,真巧啊,往哪儿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