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说好带裴团团去动物园的计划也在裴伊繁忙的补习课程中搁浅了,临走前穆文臻再三向裴团团保证,今年内一定带小家伙去首都的野生动物园玩。
穆文臻抱着裴团团哄得口干舌燥,小家伙还是紧紧攀着穆文臻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泪水,他不是因为去不了动物园而哭,是舍不得妈妈,从他有意识以来就开始盼着妈妈回来,从清晨盼到黄昏,从早春盼到冬至。
现在好不容易把妈妈盼回来了,虽然妈妈长得像个叔叔,但他也是妈妈呀,能陪他一起坐旋转木马给他买好多好多好吃的零食,结果妈妈要走了,说不定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裴团团的脑袋瓜里直接上演了一场狠心母亲抛夫弃子的狗血电视剧,他看到电视里都这么讲的,于是仰头张大嘴巴哭得越来越伤心,他知道爸爸不喜欢看他哭,只有在妈妈面前哭才能被好好哄着。
穆文臻手足无措地抱着裴团团,无论他怎么哄,小家伙就是哭,跟唱高音似的嘹亮哭声吵得旁边的裴伊头疼不已,偏偏穆文臻还舍不得说裴团团一句,继续吃力地哄着自己儿子。
这副诡异的画面看得刘秘书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上次的亲子鉴定结果证明裴团团确实是穆总的亲生儿子,刘秘书还以为穆总会给笔钱封住裴伊的嘴巴,或是直接把裴团团带走断了裴伊拿孩子威胁他的念想,没想到穆总一点动静都没有,还真是跨越千山万水只是来看看儿子而已……
看以前穆总那么薄情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有了孩子就一秒钟变成慈父啊……
最后是被哭声吵得不耐烦的裴伊从椅子上起身,面无表情走过去,伸手在裴团团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沉声道:“裴团团你够了啊,别以为你妈妈和刘阿姨在这里,我就不敢教训你。”
裴团团的哭声戛然而止,缩着肩膀害怕地看着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裴伊,然后悄悄缩进穆文臻怀里,嘀咕着:“我就是不想妈妈走,妈妈走了肯定不会回来啦……”
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看得穆文臻心都揪起来了,只有裴伊无奈地扶额。
果然早熟的孩子才把套路玩得这么溜,以前裴智和裴祥欺负他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在外人面前卖惨装可怜?
这个夏天异常炎热,六月初的时候裴伊就感受到了那股热浪的威力,到了七八月份,不管在外面还是家里都犹如走进了蒸笼一样,裴团团经常被热得瘫在凉席上,豆大的汗水一滴接着一滴顺着皮肤往下掉,两个小风扇呼呼的对着他吹,可惜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裴团团在这方面很听话懂事,他知道家里很穷,哪怕热得快被蒸熟了也绝口不提买空调的事,当然他知道什么是空调,电视广告里说安装了空调的房间凉爽得就像是到了秋天,可是空调太贵了,爸爸那么穷肯定买不起。
裴团团在一层层热气中昏昏欲睡的想着,忽然听到坐在书桌前的爸爸站起身拉开椅子的声音,然后躺到床上在他汗涔涔的脸上亲了一口。
“走,买空调去。”
裴团团猛地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了起来,睁圆了眼睛万分惊喜地盯着裴伊:“爸爸爸爸,我们家有钱买空调了吗?”
裴伊失笑,刮了刮裴团团的鼻子:“买空调的钱肯定有。”他以为老家拆迁的消息会在这几天下来,本想等着第一时间把房地卖出去后就带着儿子去s市,那样的话便没有必要买空调浪费钱了,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政府那边有消息。
父子俩洗了澡又换了套衣服清清爽爽的出门了,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外面楼道里站着乌泱泱的人,为首的刘秘书就站在裴伊家门外,一只手举在半空中似乎正准备敲门。
“刘秘书?”裴伊很惊讶。
“裴先生,好久不见。”刘秘书公式化地笑了笑,又跟被裴伊牵着的裴团团打了个招呼,然后征求了裴伊的同意指挥后面搬着各种家电的工人们进屋,仅用一下午的时间就给家里添置了空调和全新的洗衣机冰箱电视机等。
完美的完成了穆总派下来的任务后,刘秘书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了。
两天后,裴伊和女富豪复合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小区。
裴伊一共教了十八个学生,初一初二和初三的学生都有,并且无一例外都在裴伊这里补了语数外三科,当期末考试的成绩下来时,这十八个学生的成绩在学校和家长圈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哪怕是考试分数最低的那个学生也在全年级中进步了一百三十六个名次。
这个消息用了三天时间几乎传遍了整个小镇,当时对裴伊不好看的一些家长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在确认消息后忙不迭翻出裴伊的联系方式拨打电话过去。
可是拨通电话后,只听到对方在通话中的机械女音提示。
裴伊似乎没有想到穆文臻会忽然这么问,愣了好一会儿,不过对于这种问题压根不需要他花费太多时间来思考,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他是不愿意的。
想了想,裴伊还是没有直接回绝穆文臻的话,而是反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穆文臻很坦诚地回答:“b市离这里太远了,无论是我来找你们还是你带着孩子去b市都要飞两个多小时,如果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们出了什么意外,我恐怕来不及在合适的时间内赶过来,而且团团在b市的生活条件以及成长环境都会比在这个镇子上要好很多,哪怕后面你想带着团团去s市,我也不会拦着你们。”
穆文臻说得情真意切条理清晰,如果他不是上一世的薄谦,恐怕裴伊早就被他逻辑分明的话说通了,毕竟裴伊总归要回到b市去找外公。
但是他可以是被任何理由说服去b市,唯独不能是为了穆文臻的一番话。
一旦裴伊接受了穆文臻这一系列的示好,那就说明将来他和穆文臻牵扯不清的线条也会越来越多,他可以勉强自己不把上辈子的怨气迁怒到这个世界里什么都不知道的穆文臻身上,可他做不到每天面对那张熟悉的脸还能心如止水完全不被仇恨影响。
“对不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裴伊很明确地拒绝,“如果你不是团团的另一个父亲,想必你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和我这样的市井小市民有所往来,而我们之间除了团团之外,貌似没有其他事情可以把我们绑在一起了,所以你不必为我考虑太多,刨去了团团的妈妈这个身份,你对我而言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这席话说得太直白了,穆文臻听完愣了许久才慢慢反应过来。
“你说得对,是我冒昧了。”穆文臻勾起唇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他毫不掩饰脸上失落的神情,舔了舔有些干燥的舌头后又说,“不过今后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随便找我,至少做个普通朋友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穆文臻被裴伊那些不留情面的话伤透了,不久前还是个絮絮叨叨的话痨,这会儿三言两语说完就异常的沉默下来,两人面对面尴尬的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最后是受不了沉闷气氛的裴伊找了个借口催促穆文臻赶紧上车离开。
裴伊往回走的时候,正好在楼道上碰到出来扔垃圾的隔壁婶子。
这婶子是个全职太太,平时除了在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和其他几个婶子坐在小区外面的铺子里八卦街坊邻居的私事儿,她们完美阐释了什么叫做一群女人凑在一起顶五千只鸭子的话,很多时候裴伊从外回来都能看到这些婶子坐在铺子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为了保持耳根清净,一般情况下裴伊遇到这些女人都会下意识选择绕道走,没想到今天走狗屎运正好和其中一个主力军撞个正着。
“哎哟这不是隔壁的小裴吗?”
还没等两人打了照面,那婶子便提着个垃圾袋风风火火走了过来,膀大腰粗的身材灵活的往楼道中间一扭,便硬生生挡住了裴伊的去路。
裴伊在心里面叹口气,抬头看向即使逆光而站那双充斥着八卦和好奇之心的眼睛仍旧发亮的婶子,勉为其难挤出一抹微笑来,说道:“你好呀张姐,这么晚了出去扔垃圾吗?”
“是啊,顺便想出去走走呢。”张婶嘴巴上是这么说,却丝毫没有要挪动脚步的意思,她探着脑袋东张西望了一圈,见楼道里没有其他人,便凑近了压低声音对裴伊说,“对了小裴,经常到你家吃饭的一男一女究竟是你什么人啊?我们都没有听说过你家里还有这么有钱的亲戚。”
果然……
该来的还是要来。
裴伊笑着打太极道:“不是亲戚,普通朋友罢了。”
“真是普通朋友?”张婶一脸狐疑,明摆着不相信裴伊的说辞,她苦着脸纠结了半晌,然后做出语重心长的模样对裴伊坦诚说道,“看在咱们左邻右舍的都是邻居,婶子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其实是这样的,最近小区里面都在说些关于你的事情,那些话可不怎么好听……”
裴伊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见张婶这么犹豫便主动抢过话头道:“说我在外面被包养了?”
“原来你知道啊?”张婶诧异,紧接着啧啧两声,“你说那些人嘴巴缺德不缺德啊,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坐在小区各个犄角旮旯里上下嘴皮子一碰,这顶帽子就给人家扣上了,所以婶子这不是有点担心才来问问你吗?听说刚才走的那两个人是那女的朋友,而且团团还喊那女的妈妈,这是真的吗?”
裴伊看着张婶几乎要竖起来听的耳朵,愈发觉得好笑:“他们又怎么知道团团喊那个人妈妈了?”
张婶摆了摆手:“嗨,不就是听到了团团一直对着你那个帅哥朋友说他妈妈的事情嘛,这小孩儿总不能指着一个大男人喊妈妈吧?话说回来……那个女人应该不是团团的亲生母亲吧?大家都说可能是团团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