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及笄(三)

一卦定君心 轻侯 3608 字 8个月前

陈决身后突然传来李小的尖叫声,那叫弱弱的嗓子,喊到了她音域的极限,直到嗓子破了,嘶哑了,仍没能止住。

陈决听到这声音,吓的浑身发软,扭回头——

…………

远处,李小才与柴恒语回到院子,□□便突然发生。

她早在碰触陈大人的时候,就看到了院子里即将发生的一切。

她曾在这些天的夜晚,一遍遍的回忆,一遍遍的记忆,一遍遍的模拟。

可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她的手指仍止不住的颤抖。

她仍无法控制自己后背的汗毛一片片的立起,那种惊人战栗的感觉,让她既兴奋,又恐惧。

可奇异的是,她的大脑,却格外清醒。

在无数次于脑中演练今天这一幕之后,此时此刻,李小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恍如梦境。

仿佛,每个人的动作,都变慢了一些。

她脑海里是每一个人下一个动作,是眼前一切即将发生的下一个场面。

当负责扰乱现场的黑衣人达到目的,而那个负责杀她的黑衣人从房檐上突然蹿下来时,李小心跳尽管加速,眼神却格外鉴定。

她一把将柴恒语推向回廊内侧,下一瞬间,那把匕首已经握在了手里。

她曾无数次的在脑海里拆解眼前凶手的每一个动作,她曾无数次的分析他的习惯和动作轨迹,甚至捉摸过这个人的身高臂长……

她看着那黑衣人如记忆中的一般,先迈开左脚,再一跃而起,单手撑住回廊栏杆,下一刻,他会跳到回廊中,用长匕首,杀死自己。

李小却并没有后退,反而,在黑衣人一跃而起,手朝着回廊栏杆撑过来的时候,她一步上前,在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时,冲到了黑衣人跟前,一把拔出了袖管儿中的匕首——

黑衣人的动作却已经来不及改变,他的手,已然在下一瞬,撑在了回廊栏杆上!

就是这个时刻!

——李小睁大眼睛,大声尖叫着,将刀,狠狠的插了下去。

…………

陈决回转头,看见的却是李小将刀插在对方的手上。

而不是他惊慌中所担忧的,她被伤害之类。

他心口微松,脚上的动作,却更快了。

不少黑衣人回头便见同伙遇刺,有的距离李小近的,立即朝着李小冲了过去——他们还有备选方案!

如果负责杀李小的人失手,其他人必须尽快补上。

李小刺罢,那种手握刀,插入时感觉到的,刀入血肉的阻力和切割感,让她浑身发抖。

收回手后,抬起头便看到了陈大人,她拔腿便跑——

待陈大人冲到回廊前,李小直到躲到陈大人身后,手抓住陈大人的衣裳,才回过气来,瑟瑟发抖再也不放手。

陈决也一把拥住了她,他早已抽出了腰间佩剑,回手格挡黑衣人刺过来的细剑,却觉手臂震荡,剧痛无比。

李小在陈决怀里,方喘了一口气,便朝着院子里,大喊道:“言能术——”

及笄礼的环节众多,李小之前就已经一道一道的完全背了下来。

跟每一个长辈和亲友也都尽量好的配合。

全部一套走下来,整个人累的腰都酸了。

礼成之后,李小先回后院沐浴,众人则转道偏院用下午茶,陈大人请了戏班子,不能让这些夫人小姐的只是过来观礼而已。

陈大人和李准亲自送太子妃离开陈府。

陈决送太子妃时,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在太子妃转身要上马车的工夫,开口道:“陈决谢过太子妃——”

太子妃扭头朝着陈决望过来,不等他谢完,便打断道:“这世上最让人难受的,就是人情债。曾经你帮我,如今我帮你。之前我没有道谢,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你秉公办案理所当然。现如今,你也不必谢我。”

她说话语速不快,语调不高,却仍旧让人无法忽略她词句的重量。

陈决看着她,品了品她的话,忍不住笑了笑。

回想曾经帮助太子妃的时候,有很多人跟他说三道四,称太子妃不知天高地厚,得他帮助,结果连道谢都不曾有。

还有人说太子妃秉持身份、自以为是,还说这太子妃可比不得大家闺秀,那身份地位都是几辈人垒出来的根基,而太子妃不过是个浮在天上的身份,随便什么人都能动的她。

她受了陈决这么大的恩情,却不道谢,可不是寒了人的心,以后这身份地位,可就更不稳了……

结果……这么多年了,太子妃仍然是太子妃,很多家族却已经经历了从兴到衰。

而今天,那个曾经被人嘲讽不懂知恩言谢的太子妃,却帮了他大忙,又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显然,她并不是不知道大家对她的评价,她只是……

言行有自己的想法。

陈决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笑望着太子妃上马车。

待马车门关好了,陈决准备站着望那马车出府,再回去宴客等。

结果太子妃一掀马车窗帘,淡淡道:“陈大人且回去忙吧,一院子的人都等着你呢。”

说罢,不等陈决说话,手就收了回去。

马车窗帘摆荡了两下,才恢复平静。

陈决微微一扯嘴唇,转身便带着姨夫李准回了偏院。

李小已经沐浴过,换了一身平常的嫩黄色裙衫,束着单丫髻,脸上白里透红,正坐在柴恒语身边,两个小丫头一边看戏,一边头碰头窃窃私语。

陈决远远看过了,心里软软的,从后方能看到小丫头颈后柔软的碎发……

确定小丫头现在挺好,陈决便绕过中庭院,到边上的茶室里坐了。

茶室中坐着几位少年人和男人。

王异、徐廷、张塘等人便都在这屋子里了。

这茶室高出下面的庭院半层房屋那么高,人们坐在这茶室里,可以遮掩一些,却又能看到前方台子上的热闹。

陈决坐在窗边,透过窗子,先看了眼下面的女眷们,才朝着戏台子望去。

张塘一边饮茶,一边望着戏台子,口中却念叨:“一过了及笄,也该谈婚论嫁了,不知道李县令,您可有什么定算啊?”

李准正想着心事,突然被张塘点名,愣了下,随即视线落在陈决身上,有些犹豫。

陈决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