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息怒,润之瞒着阿耶前去求娶蒹葭,实属不该,累及舅父将蒹葭另嫁与我,润之心中无不感激,只能拿余生来弥补舅父家的缺憾,至于娶蒹葭一事,润之无错!”
李靖舒听他说话时,见他言语中有所悔意,心中愤怒渐消,待他最后一字落下,刚蛰伏起来的怒意如井口般喷薄而出。
“逆子,谁都可以去求娶顾蒹葭,唯有你不可以!太子李孝敬乃是你的表兄,你同表兄夺人,便是罔顾人伦,大魏貌美女子,不论出于谁家,你尽管娶来便是,为父绝不推脱!为何你单单非要去娶顾蒹葭?惹人非议!”
李靖舒似是怒极,说着话抄起先前桌案上的戒尺,厉喝。
“逆子,跪下!既然你毫无悔意,更罔顾人伦,我便打死你好了,免得你今后为了顾氏女再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李景喻一声不吭,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他说着,戒尺一道道落在他的肩头,后背上,戒尺拍击在身上,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李靖舒膝下只得这么一个儿子,平日对其寄予厚望,他瞒着自己娶妻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原本不过拿来戒尺斥责一番,待他认个错,便说教训导了事。
可见他似是被顾蒹葭迷了心窍,拒不悔改,更是怒极。
下手也没个轻重,道道戒尺打下去,一道便是手掌宽的红痕,很快,李景喻后背衣衫上便沁出点点殷红,见了血。
顾蒹葭一路偷摸过来时,透过未关严的门缝,便看到这一幕,心中无比震惊。
她从未想过,祁王李靖舒竟这般抽打他,更未想过,李景喻求娶自己,会给他招惹这么多祸患,更被他那一句:“润之娶蒹葭一事,无错”骇住。
在昨晚洞房之夜,她还猜测李景喻娶自己,是否是因为他爱好男风等理由,为之烦忧。
今日她就听到他犹如誓言般的说思慕自己,她心口震撼,为自己以往愚不可及误听成寄烟的话而自愧,又被屡次试探误会他自责。
心头百感交集,骇在原地,双脚如同被盯在原地般,再也迈不开脚。
忽的,李景喻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倏然转过头来,面色阴沉,目光狠厉的盯着这边。
顾蒹葭一颗芳心砰砰直跳,下意识的缩头,避开他的视线,心中似是惊惧极了,一时不知所措,逃也似的一溜烟奔回了房间。
巧儿等仆妇守在房门外,见她仓惶进屋,正要询问发生何事,就见她衣衫未脱,上了榻,钻入了被褥中,并朝她喊道:“待会郎君回来,就说我睡下了,哪也没有去。”
巧儿不明所以,点头应下。
片刻后,李景喻果然大步过来,与门外的巧儿低声说了什么。
顾蒹葭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着实不知此刻额如何面对他,慌忙从床榻上爬起来,吹熄了床榻边的明烛,屋内顿时陷入黑暗。
房门被李景喻推开。
顾蒹葭一悚,趁着黑暗,滚进榻内,闭眼佯装熟睡。
却是李景喻回了。
顾蒹葭慌忙从浴桶里出来,身上胡乱套了件外衫,便急忙出了去,见李景喻就站在屋中。
她因今日李靖舒未接自己敬茶一事,苦思冥想半日不得结果,整个人有些怏怏。
盼了李景喻一日,想要问他阿耶何故这般对她?又羞于出口,只干站在那里,见他望着自己,心尖一颤,避开他的目光,坐在梳妆案前,将未来及擦干的发丝拢在胸前,露出后颈一片瓷白的肌肤。一手用发巾擦着,一边状做若无其事般。
“表哥,若还没用晚膳,我叫人去做。”
可就连她也未察觉,自己说话时语气不快,更是绞着一股淡淡的失落。
“好。”
顾蒹葭转身看他。
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脸带倦容,可两道灼灼目光却一直落在她后背上。
顾蒹葭极力忽略心中不快,吩咐巧儿去准备晚膳,而她依旧坐在梳妆案前,擦拭着发丝。
“阿葭,今日阿耶并未为难与你,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片刻后,他挥退满屋仆妇,来到她身后,俯身下来,拿过她手中发巾,替她擦拭发丝。
她忽感身后有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先前心头那股说不明道不清的失落,混着期盼等情绪一下子攥住了她的心神。
一颗芳心嘟嘟直跳,人如同定住了般,一动不敢动。
眼前铜镜中映照着他的脸,他神情专注,似是此刻给她擦拭发丝是最要紧的事。
她的脸腾的一下热了,待察觉两人过于亲密,一把夺过他手中发巾,强压住心头羞涩,支支吾吾道:“表哥,我自己来。”
李景喻直起腰身,眸色一动,也未再勉强她,退坐在一旁的小榻上。
那股紧攥着心神的情绪随着他远离自己,一下子减轻不少,须臾,等平复好心跳,她凑着眼前铜镜又朝后偷瞄他两眼。
待看到他手执一卷书看着,似是不再望着自己了,才缓缓轻呼口气。
正要起身去门外瞧瞧晚膳好了没,就见巧儿急匆匆的跑过来,朝李景喻道:“郡王,祁王爷派人问,您回来了没?若回了,就去见他。”
顾蒹葭一怔,转头和李景喻对视一眼,今日她朝祁王夫妻敬茶时,就觉怪异,祁王似是极不赞成此门亲事,既然如此,那为何当初李景喻求娶自己之时,祁王不阻拦呢?
忆及此,她看向李景喻。
李景喻已幽幽起身,似是早就料到般,淡声道:“阿葭,今夜不用等我,你先睡吧。”
说完,未及晚膳端上来,便径直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