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心仪人

撩妻入怀 独歌令 3373 字 8个月前

穆安却朝吓得噤若寒蝉的众将士,一挥手:“都下去吧。”

他话落,见李景喻面色不郁,穆安无视他眸中冷意,尔自坐在船舷上,幽幽说道:“我已替你看过郡主了,人没什么大碍,估摸着受惊不小。”

李景喻脸色稍霁,只盯着挂在夜空中的一轮弯月,身形一动不动。

穆安见他这模样,倒是有些奇了。

李景喻时常运筹帷幄,杀伐果断,鲜有眼含困惑沮丧之时,可他自从见到这个表妹后,便似是举棋不定,心绪难安了,甚至说起了谎话,称要送表妹回洛阳。

大魏如今风雨飘摇,北境的柔然国新君阿史那登基后,时常派兵骚扰北境牧民,试探朝堂态度。

境内,高居洛阳的士族权贵夜夜笙歌,极尽奢侈,更对百姓大肆暴敛财务,造成境内民不聊生,而这一切,首当其中的便是北境六镇。

边境六镇恰逢天灾人祸,今年颗粒无收,闹了饥荒,饿殍遍野,而不甘于再被大魏权贵压榨的镇民,时常聚集成队,欲自立为王,欲推翻大魏政权。

正值大魏内忧外患之时,李景喻理应去驻守边境六镇。而非听到他表妹从并州回洛阳的消息,他便从幽州南下,一路寻到这里。

忆及此,穆安又道:“若景兄不放心郡主,属下替您护送郡主回洛阳便是。”

李景喻斜看他一眼,并不答话。

穆安有些急了:“景兄,难道还不放心我吗?我保准将你那娇滴滴的表妹护送回家,只需六日即可。”

李景喻终于回头看他一眼,却是骤然打断他,淡声道:“我不放心你。”

他说着,从怀中抽出一枚信封,递给穆安,又道:“我有要事需回洛阳一趟,你拿着这封信去怀溯镇,找镇将于景,想办法让他开仓发放粮廪,便能破解怀溯镇暴民起义之危。”

“待我回到洛阳,即可启程与你汇合。”

穆安接过信,只看一眼,便诧异的问他:“景兄,这封信给谁的?”

李景喻瞥他一眼,语含讥诮道:“若你到了怀溯镇,说服不了镇将于景,便用这信上的法子。”

穆安了悟,将信收入怀里,还是不太放心。

他思索一番,将舌尖下滚了几番的话,终于吐了出来:“景兄,你回洛阳有何要紧的事?”

李景喻转头,双手背在身后。

从他这里看,只能看到李景喻背影萧索落寞,他望着水下的翻滚的波涛,淡淡开口:“穆安,你可有心仪之人?”

穆安微一沉吟,摇头。

李景喻侧目,并未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最高一层的船舱,眸中似是泄出一丝宠溺:“你去吧。”

穆安随他看去,只望得见,月色下泛着清光的房脊和夜空中的忽明忽暗的繁星。

穆安:“”

顾蒹葭迟疑了下,还要再问。

忽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做丫鬟装扮的女子进到屋中,见到顾蒹葭,稍一福身,朝她恭敬的说道:“郡主,奴婢来换香料。”

自从陆家港行船起,顾蒹葭每到夜里,便屡做噩梦,故,这些天,李嬷嬷自她临睡时,便早早命人在屋中点上安神的香料。

顾蒹葭未唤她起身,眯眼打量她片刻,问道:“巧儿,昨夜水匪来时,你在哪里?”

随她来的丫鬟皆已遇害,只余十天前,她在陆家港登船时,随手救下被一群乞丐欺凌的巧儿。

当日,天下大雨,巧儿一身泥泞滚在地上,身旁围拢了一群半大乞丐,对她拳脚相加。

她一时气愤看不过,便派人驱赶了乞丐,之后从巧儿嘴中得知,原来巧儿自幼丧父丧母,被陆家港一带的人视为不详之人,周围人时常对她打骂。

她出于怜悯之心,收留了巧儿,带在身边做她的丫鬟。

巧儿闻言,面上霎时惨白,似对昨夜之事惊魂未定,眸含惧意的开口:“回郡主的话,奴婢昨夜睡得迟,听到听到有打斗的声音,害怕极了,就藏在舱底角落里了,直到直到天亮了才出来。”

她说话时断断续续,语气卑微诚恳,不似作伪。

顾蒹葭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转望向桌案上的香炉,淡声道:“巧儿,你跟着我有几日了?”

“回郡主的话,十日。”

巧儿给她换香料十日,她亦被梦魇住了十日,再联想到昨夜水匪识得她的身份。

她不由得不怀疑,这个在陆家港唯一登船的女子,是否居心叵测。

巧儿见顾蒹葭面色冷凝,须臾,似是想起什么,忙双膝跪地,再开口时,已换上哭腔:“郡主,求郡主不要赶走奴婢,奴婢昨夜太害怕了,才躲着不敢出去叫郡主。”

顾蒹葭微一闭目,再睁眼看她时,眸中怜悯尽数褪去,答非所问的道:“巧儿,人逢生死攸关之时,皆会下意识的顺从本能趋利避祸,所以,我并未怪你。”

巧儿猛地抬头,面露欣喜的看向顾蒹葭。

顾蒹葭语气一顿,转了话锋:“可我并非圣贤,自认没有那个肚量,可以容纳一个在生死关头,弃自己同伴不顾的人。”

此次随行的丫鬟皆住在同一个屋,倘若巧儿发现水匪上岸,及时通知其余同伴避祸,或许,余下的丫鬟也不会全部殒命。

巧儿眼露绝望,泪水蜂拥而出,不住的朝她磕头,语无伦次的哀求:“郡主,奴婢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赶走奴婢,求您”

顾蒹葭疲惫的挥手,阻断了她的话:“我身边暂时不用人伺候,等到下一个渡口,你便下船自行离去吧。”

巧儿睁大双眸,似是知晓哀求无用,颓然的跌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她起身,语含哽咽道:“郡主救巧儿的大恩,巧儿没齿难忘,待巧儿离去后,望郡主保重身子。”

她说完,缓慢起身,走到香炉前,换最后一次香,直到炉中香料被燃起,才依依不舍的离去,待走到房门时,却被顾蒹葭唤住。

她转头,面露希翼的看向顾蒹葭。

顾蒹葭微微侧目,指着香炉中飘出的袅袅轻烟,淡声道:“我不喜这个味道,把香炉挪走。”

巧儿一怔,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到底什么都未说,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