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婚夜

撩妻入怀 独歌令 3273 字 2024-05-17

“太子表哥,你答应我的什么?”

她惊怒的转望太子,厉声呵斥,正要奔向李景喻,手腕却被太子拽住朝后疾退几步。

太子另一手从袖中掏出匕首,划在手臂上,朝门外围拢过来的府兵厉喝:“恭郡王行刺本太子,其罪当诛。”

顾蒹葭瞪大双眸望向太子。

此刻,一群穿着布衣的府兵从门外蜂拥而入,瞬间围拢住奄奄一息的李景喻,将他围在人群中间。

火光电石间,顾蒹葭全身如遭雷击,双眼阵阵发黑,天旋地转中,她怔忪的望着李景喻。

原来如此,理应如此。

她突然忆起几个月前,阿耶垂首顿足哀叹:朝中奸佞小人弹劾李景喻手握重兵,恐有夺位不臣之心。

李景喻在北境民望甚高,又是皇亲贵胄,此次嘉宁帝对北境生乱熟视无睹,任由李景喻私自出兵平叛。待北境之乱耗掉李景喻大部分兵力后,若李景喻活着回来,再治他个越俎代庖的罪名,自此,除去李景喻这个心腹大患。

太子娶自己,不过是为了引未死的李景喻回京伏诛。

太子一声令下。“杀。”

敌众我寡,胜负已分。

眼前刀光剑影中,李景喻徒手杀了十多人后,终于不敌,倒在了血泊之中。

顾蒹葭浑身发冷,肺腑却灼烧般的疼痛,她重重咬在太子禁锢她的手臂上,腥红的血充盈满嘴,却不及她心头悲痛一分。

太子暴怒甩开她,她一头撞在小几上,血水顺着额头糊了满脸,她踉跄着朝景喻爬过去,将浑身浴血的他搂入怀中。

门外稀疏月色撒进来,照亮了他硬挺的面容,他呼吸几不可闻,双目悲伤的望着她,断断续续的道:“我从未后悔。”

“下辈子换我等你。”

在她泪水朦胧中,李景喻唇角含笑的咽了气。

她双眼阵阵发黑,肺腑灼烧难忍,连着全身骨血如同烈焰焚尽,灭顶的痛意顺着喉咙,涌入嘴中。

她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同时,鲜血从鼻孔,耳朵,悉数流下,身子无力后仰,软倒在了李景喻身上,却是中毒了。

弥留之际,她瞥见太子睁着惊恐的双眼,朝门外厉喊:“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她却是瞥了眼,门外一闪而过的一角绿罗裙,不知何人给她下的毒。

闭目之时,脑中突然响起她年少时,李景喻眼含戏谑的凑在她耳畔轻吟。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道阻且长”

顾蒹葭大婚时,正值阳春时节。

那一日梨花雪压枝,莺啭柳如丝,几十里红绸送新妆。

市井民众竞相观礼,街头巷尾人头攒动,皆想亲眼目睹这一盛况,更有高门贵胄赞叹:当今洛阳城,唯有顾蒹葭才能当得起此等尊荣。

顾蒹葭为舞象之年,未嫁人时,便艳冠全大魏,无人不知。其人,光润玉颜。俏如桃花面,清素若菊,更以“当朝才女”之首著称。

论家世,顾蒹葭出自累世簪缨世家,自小被封为白露郡主。父亲顾建柏是镇国公,任中书令,建言朝政,其母丁芷兰乃是清河大族嫡女,家世显赫。

而作为家中独女的顾蒹葭,此次,所嫁之人,乃是当今太子李孝敬。

所谓高门出贵女,富贵连延,也不外乎如此了。

顾蒹葭坐在喜帐内,后背挺直,脑中不断盘旋着临出门前,阿娘刘氏在她耳畔的殷殷嘱咐。

“蒹葭,镇国公府如今式微,你父亲又因谏言北伐边镇叛将被众朝臣弹劾,险些被掳夺了爵位,被圣上不喜。现今唯一能救咱们家的,便是你了。”

“蒹葭,那恭郡王李景喻与你如同镜中花,你和他之间隔了千山万水,若他当真想娶你,恐怕他早从边关叛镇回来了,怎会让你苦等数年?”

“太子身为你的表哥,你俩自幼青梅竹马长大,待婚后,太子定会待你好的。”

“蒹葭,记住了,嫁人后,一切以家族为重,莫要任性,惹恼了太子。”

恐怕阿娘朝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才是心中所想吧。

顾蒹葭微微苦笑。

现今大魏,境外有强敌柔然铁骑虎视眈眈,内有防御外朝边陲三镇叛军肆虐,社稷风雨飘摇之际,远离战火的洛阳高门士族依旧奢糜无度,夜夜歌舞升平。

边陲镇县沦陷叛军的八百里急报传入朝堂,朝中肱骨之臣以阿耶(父亲的称呼)为马首是瞻,奏请年迈昏庸的嘉宁帝出兵平叛,却被骄横自满的嘉宁帝以“宵小何惧”等为由所拒,阿耶更被按上“妖言惑众”的罪名,禁足家中三月,罚三年俸禄。

与此同时,叛军不过短短一月聚集十万大军,以大魏贪污成风,暴敛赋役为号举旗南下,自北境高阙戍起,连番攻破沃野镇,怀溯镇,战火燃致边境生灵涂汰,浮尸千里。

一个月前,阿耶虎目含泪,一言不发。

阿耶正值壮年,不过三十几岁,双鬓已然斑白,望着她神情悲戚。

顾蒹葭微微启唇,极力克制泪意,语调平缓的答话:“若蒹葭嫁给太子表哥,太子表哥就会劝服圣上发兵镇压叛军,对吗?”

阿耶转过身去,后背萧索,缓缓颔首。

顾蒹葭了然,上前搀起阿耶紧绷的臂膀,轻声道:“蒹葭嫁给太子表哥便是。”

顾建柏膝下只得一女,平日极为疼爱,又知她心有所属,并非是太子,终不忍心问道:“蒹葭,你可会怨阿耶?”

顾蒹葭侧目,望着跳动的烛火,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蒹葭与恭郡王李景喻原本不过口头婚约,现今他父丧未满三年,他又多年镇戍边陲要地,日长夜久,蒹葭对他的这份情谊也就淡了。”

“左右不过是我们没缘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