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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床上下来,走到窗户边遥望着布满云霞的天空,感觉上午被审问恐吓的心情完全恢复了,现在的她只感觉心情意外的开阔,甚至于看窗台旁不知何时长出的野玫瑰也顺眼了几分。

阿娜斯塔西亚心情很好的伸出手指去拨弄窗台上长出的野玫瑰,然后不经意间她注意到,这两株野玫瑰中有一株枯萎了。

她拨弄野玫瑰的手收了回来,她记得早上这里还只有一株野玫瑰的,看来是错觉,只是没看到那株枯萎的野玫瑰而已。

忽然间,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阿娜斯塔西亚简单的理了理头发便去开了门,一身白袍的修士站在了她的面前:

“斯图尔特小姐,您的家人想见见你。”

今天上午艾伯特主教审问了阿娜斯塔西亚,与此同时,斯图尔特伯爵一家也在国王陛下的授意下被带到了教会盘问。

时至傍晚,如果他们没有像菲尔德母女那样不配合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被审查完毕了。

阿娜斯塔西亚猜大概是伯爵夫人想要见自己,她刚刚的好心情便又消退了几分。

白袍人带她穿过教会内部迷宫样的回廊后,来到了一间房间前,而与此同时她的身侧,身穿祝福主教制服的金发主教抱着圣典恰好经过。

阿娜斯塔西亚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微微侧脸看了过去,而那刚走出几步的金发主教也恰好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没有然后了。

他手上缠绕着金色的细锁链,脚步有些偏快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了,看上去似乎有急事。

阿娜斯塔西亚正要打开房间门,艾伯特来时的方向却又走出一位祝福主教模样的人。这是为女性主教,较为宽大的祝福主教袍似乎被她改良过,腰身的部分略微收紧了几分,使得这身袍子看上去不再显得宽大了。

“斯图尔特小姐?”

艾琳娜主教十分友善的向阿娜斯塔西亚打了声招呼。

阿娜斯塔西亚颇有些意外,因为事实上她和这位艾琳娜主教并不怎么熟悉,她们仅仅见过几面而已。

打完招呼后,艾琳娜主教到也没继续说什么,只是慢悠悠的沿着艾伯特离开的方向走去了。

阿娜斯塔西亚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她再次继续刚才的动作,打开了房间的门。

她有些意外,房间中的人并不是斯图尔特伯爵夫人。

棕发碧眼的少年正站在房间中看着她。

她身后的房间门被关上,标准贵族仪态的少年慢慢的走近她,那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担忧:

“斯塔夏,因为贝琳达女爵的事,父亲和母亲都被审查了,你呢?自那夜后,你就没回过家。”

“这几天里,教会不允许探望。”

塞德里克走近阿娜斯塔西亚,伸手抱住阿娜斯塔西亚的肩膀,声音尽量平和冷静的问道:

“没定罪不能对贵族用刑。但我听说教会的审问类神术不比刑具效果差,他们有对你怎么样吗?”

塞德里克今天自己就切身感受了一下相关的神术,所以他毫不怀疑阿娜斯塔西亚也受到了神术审问。因为阿娜斯塔西亚与卡瑞娜的关系大家有目共睹,他觉得教会恐怕会重点盘问阿娜斯塔西亚。

“并没有怎么样,审问我的是艾伯特主教。”

在这里见到塞德里克,阿娜斯塔西亚虽然感觉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她还是无法接受和塞德里克有些亲近的行为,如果他没有表现出血缘畸恋的话,对于这类亲近行为,阿娜斯塔西亚觉得自己大概还能心安理得一些。毕竟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她们勉强算是“兄妹”。

见阿娜斯塔西亚说是艾伯特,塞德里克脸上的神色便真正平和了几分。

作为常年来斯图尔特伯爵府祝福的主教,塞德里克对那位总是抱着书带着温和笑容的主教还算有几分熟识。自他们六岁那年开始,艾伯特主教就一直为斯图尔特伯爵府提供祝福,与他们算得上是熟识,也算得上是长辈。而艾伯特主教又常年抱着书,一副很少过问太多的好脾气模样,这使得塞德里克稍微放心了几分。

至少看在往日的情谊上,艾伯特主教就不会对阿娜斯塔西亚太过分。

棺椁中沉睡的金发男子有着一副世间罕见的俊朗容颜,五官轮廓深刻,好似色彩浓烈的油画里绘着的传说故事里的骑士,但比起高洁的骑士来说他又多了几分人世贵族绅士间的华贵。

这是一位兼具骑士与绅士气质的男子。

偏紫红的血液滴落在棺椁中人灰白的皮肤上,溅起一朵朵妖冶诡魅的血花。

棺椁中人额头被划开的口子处没有血液溢出,那些溅落在他额头的血液便如细线一般通过他额头的伤口慢慢的朝皮肤内入侵。

诺拉手腕处滑落的血珠越来越多,棺椁中人青白的皮肤也开始渐渐褪去青灰色的死气,那头齐耳的金发慢慢的无风自动,好似水中轻摆身体的水草。淡淡的流光自他头发的根部到发尾末梢一闪而过,好似夜空中短暂划过的流星。

下一刻,棺椁中人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如同晨星闪耀的眼眸,浅淡的紫色如同盛放在珠宝盒里的紫水晶。

“欢迎醒来,我的同伴,劳伦斯。”

血月之下,银发闪耀的月之子正俯身对棺椁中的人微笑,他对棺椁中人伸出了手,以示邀请的态度。

被亲王之血和特殊秘法强行唤醒的血族亲王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细碎的金色睫毛上上下下,夜空中的那轮血月在他眼中也开始变成了重影。

好几秒后,他头脑中的那份晕眩感才依稀散去一些。

他抬起戴着白纱手套的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有些胀痛的额角,这才抬眼看清唤醒自己的是谁。

“诺拉。”

劳伦斯揉着额角,强压下被强行唤醒的怒气,尽量平和的对面前的人提出疑问:

“你强行唤醒我们,是血族出了什么大事吗?”

诺拉的天赋能力强于他们四位,所以对于诺拉从千年的长眠中清醒这件事,劳伦斯并不感觉意外。他担心的是:诺拉前来强行唤醒还在沉睡中的亲王是为了什么?是血族发生了关乎种族存亡的大事吗?不然不应该如此急躁的唤醒亲王。

诺拉没有话语,只是微笑着将劳伦斯从棺椁中拉起。

灰白色的浓雾弥漫,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灰色荆棘似蛇一般悄然无声的蔓延到了劳伦斯的棺椁底部,妖娆嗜血的魔花静静的绽放,红色的光雾悄无声息的吞吐。

“我只唤醒了你,劳伦斯。”

银发亲王拉着劳伦斯的那只手上,红宝石的戒指发出诡秘而妖冶微光。

劳伦斯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略微下移,他注意到了诺拉手上的戒指:

“[原血之戒],你想干什么?”

劳伦斯再次抬眼看向诺拉,那头如带流光的齐耳金发无风自动,那张轮廓深刻的脸上褪去骑士的气质,显露出了属于血族的威慑感。

诺拉说只唤醒了他,劳伦斯便敏感的察觉到异常。五位亲王中,他与诺拉并不算亲和,他们在大多数的事情上观点相驳,与诺拉稍微算得上亲和的恐怕只有始终中立的莉迪西娅。

只唤醒他而没有唤醒莉迪西娅,劳伦斯瞬间感觉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了。

“我需要你的力量,劳伦斯。”

诺拉低头看着他,有着月之美貌的脸上一片平和,过分的平和反而透出几分不管不顾的疯狂来。

“我们重回人间,需要你的力量。”

刺骨的寒意在玉白石的棺椁上蔓延开来,在棺椁下悄然生长的荆棘猝不及防的被寒意冻结,薄薄的冰层覆盖在那些妖娆的魔花之上,将它们冻结成了一株株属于冬日的艺术品。

极强的寒意从劳伦斯的身体旁溢出,他所身体所接触的地方薄冰开始蔓延,他坐在棺椁之中,看着诺拉的目光极为的冰冷,还带着几分如蛇一般的阴凉。

“圣战我们已经输了,你还想带着整个血族陪你一起疯吗?”

“承认失败吧,诺拉。”

诺拉收回手,依旧微笑着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的不悦,他略微抬头看了看夜空中高挂的血月,自顾自的聊起了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