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还有人在讨论于家:“去年于建宗不让他媳妇下地,把人养的脸蛋红红,现在建设一搞起来,还不是又黑了回去。”
“你们说他图啥?自己当牛做马的累死累活,把媳妇放家里不让干活。”
“嘿嘿,黑灯瞎火的人家两口子往被窝里一钻,这咱咋知道,不过建宗媳妇勾人的道道确实多,哦?当年刚嫁进于家的”
哦个屁哦,最后一句让于阳没忍住,端着刚打的棒子面粥,转身就扣到了说他娘坏话的女人身上。
要不是长得不高,够不到对方的头,其实他更想扣头来着。
被滚烫的棒子面粥浇了一身,让栓子媳妇跳着脚骂起来:“哎呦,瞎吗?看不到人呐,烫死我了。”
周围刚刚一起讨论过李巧花的几个人,看到泼人的是于阳,都没做声,有一个还心虚的往后退了退。
“阳子你干嘛?多糟蹋粮食。”在于阳泼完人后于暖状似批评的说了他一句。
刚才要不是于阳眼疾手快,其实于暖已经做好,把自己手里新打来的炖白菜扣栓子媳妇头上的准备。
听到于暖叫阳子,栓子媳妇扯衣服的手顿了下,抬头见于阳手拿空盆盯着她看,心虚了虚,尔后又想到再怎么说他也得叫自己一个大娘,忍不住想摆长辈的谱。
“阳子你也太不小心了,不能因为大锅饭管饱,就拿粮食不当回事。”
听到这话,于暖挑了挑眉,慢悠悠的接了句:“对啊,端回家喂了猪都比糟蹋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强,至少猪吃了还长肉呢,倒在栓子大娘身上算怎么回事。”
渐渐地,周围打饭的都听出不对来,之前他们还以为于阳端着棒子面粥,不小心撞到栓子媳妇身上的,现在看来,完全是里面有道道啊。
听听于家二闺女这话,软中带硬,句句扎心。
“于家二闺女,你啥意思?再怎么说”
“我也得叫您一声大娘,这我知道。”话没说完,直接被于暖截了过去,:“不过我这声大娘叫出来,也不知您应的心虚不虚。”
“我有什么可心虚的,我又没干啥事。”
于家这边,早有跟李巧花关系好的,看出不对劲立马跑去通风报信的:“花儿,你家俩小的跟栓子媳妇杠起来了,你快看看去吧。”
栓子媳妇说的两句话让于阳忍不住,张口就想把她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一遍,还是于暖眼疾手快,腾出一只手捂住了于阳嘴巴。
刚才栓子媳妇说李巧花的那些话,显然不适合放到大庭广众下,让半村人再听一遍。
于暖捂着于阳的嘴,拖着他走到分干粮的队伍:“七婶,窝头来八个。”
拿完,远远看见她娘往她这疾步赶来,跟还想追着继续说的栓子媳妇撂下一句:“得,我不跟您犟,还是让我们家老太太找刘奶奶谈谈吧。”
打蛇掐七寸,恰好栓子媳妇最近的七寸是她婆婆。
前段时间他们家藏余粮被宣传队查出来,安生过好一阵,最近宣传队没来,栓子媳妇元气恢复不少。
回家吃着晚饭李巧花还在念叨:“你说你俩跟她置什么气,吃亏咋办?”
“能吃啥亏,心虚的又不是我们。”于阳忍不住小声嘟囔。
第二天,于老太就亲自去找了栓子娘一趟,半下午栓子媳妇被婆婆劈头盖脸的骂红了眼。
经此一役,于暖一战成名。
“二姐,听说宋奶奶病的很重,你说她会好起来吗?”去宋家的路上,于阳问于暖,想求个安慰。
“应该……能吧。”
这事于暖也不确定,毕竟宋家老太太已经七十大几的人了,放眼整个生产队,也算长寿的了,真要有个不幸,估计也是寿数到了的原因。
“听冬子说,最近因为宋奶奶生病,千秋哥已经好几天没去上学了。”于阳耷拉着脑袋边踢脚下的小石子边跟他二姐说消息。
姐弟俩走在街上,偶有熟悉的长辈路过,见到他们难免招呼一声,同时于暖也会叫着婶子大娘的招呼回去。
站在宋家门口,陌生的街道跟陌生的门,让于暖忍不住扭头跟领路的于阳确认:“是这家?”
于阳点头:“嗯,就是这。”接着他手一抬,指着宋家东邻居的门给他姐普及:“昨天掉铁水里的,就是那家的男人。”
于暖顺着于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入目的土墙青瓦,往上看墙头有几从枯草,从外表看,屋子已经有些年头,门倒是现年代村里普遍的黑色木门。
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季家村,无论老少,都知道了村里有个人,不小心跌进了刚炼出来不久的铁水里去。
而于阳只是随口一说,说完他就大大咧咧的招呼着于暖,姐弟俩一起走进宋家大门。
现在这时代,只要家里有人,大门都会敞开,像是一种风俗,不过村里倒也有不少老太太迷信,说只有绝户才白天插门。
宋家,主屋。
于阳坐在长凳上,踢搭着腿,忧心的看着他的小伙伴:“宋奶奶咋样?还起不来炕吗?”
前几天宋万冬愁眉苦脸的跟于阳说过,他奶起不来炕了。
想起之前跟小伙伴说过的话,宋万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是起不来,是她不起来。”
听到这话,本来在打量宋家房屋构造的于暖收回目光,跟于阳一起,看向宋万冬同学,等着听他继续说。
组织了下语言,宋万冬才小声开口:“我哥想要辍学下来干活,我娘跟我奶都不同意,反正我哥一提不上学的事,我奶就捂着胸口说心窝疼,后来为了逼我哥继续去上学,她老人家直接往炕上一躺,就不起来了。”
于暖:“……”宋家老太太简直是个人才。
听了半天于阳抓住一个重点:“千秋哥要辍学?”
宋万冬点头:“嗯,我哥说学校现在为了支持国家建设,天天组织学生去外面捡破烂,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还不如他自己在家看书管用。”
顺带再帮家里干干活,解决下他娘的负担,于暖这样想。
“所以宋奶奶没生病?是装的?”于阳继续问。
为了让千秋哥继续上学,用他二姐说过的手段?
宋万冬赶忙摆手解释:“也不是,我奶确实有一着急就心口疼的毛病,不过以前没这么严重。”
现在他奶吃喝拉撒倒会下炕,但是每天解决完这四件事,就会接着躺回炕上去,谁也不知道她捂着心口窝哎呦的时候,是真疼还是假疼。
“哎?你说的最近几天千秋哥没上学,到底是为了在家照顾宋奶奶,还是他不想上学?”
“……。”被问懵圈的宋万冬肩膀一蹋,自暴自弃道:“我也不知道。”
“我不管,你要不想上学念书,除非我这把老骨头埋进土里,管不着你咯,到时候你爱咋咋,但是现在,不上学这事你想都别想。”
就在于家姐弟跟宋万冬相对无言,即将开始新一轮话题前,隔着一堵墙传来宋家老太太激动的声音。
确切来说,听话里意思,应该是宋家老太太单方面对大孙子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