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于老太指挥着大儿媳把醋拿出来,要她把剥好的蒜放进醋里的时候,只听叮当一声,抬头一看,蒜跟醋还在原地,人却消失在了厨房门口。
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一阵干呕声。
厨房里的婆媳俩都是过来人,一听这动静,虽说心里觉得不大可能,却都不由自主在猜,这莫不是又有了吧。
在外面拼命干呕的李巧花也在想这事,生完二闺女她月事一直没来,没来她也不想,乐的轻松,可这次这想吐却只能呕酸水的熟悉感,让她想起了怀老二的时候。
半刻钟后,王婆家。
“确实又有了,这次脉象挺稳,应该在三个月左右。”诊完脉的王婆给了跟来的于老太跟于建宗一个确切答案,又说:“活的话最好挑些轻省的干,上一个刚生完不久,身子还有些虚。”
都是生过孩子的人,其他别的王婆也没啥好说。
于老太拿起空碗,赶忙点头:“哎,知道,知道,麻烦你了老嫂子,你看腊八还上门。”
“嗨,哪那么多事。”把人送到门口王婆不在意的摆手:“回去路上慢点,谢你的粥了。”
村里有身子不好的妇人,怀孕了又不确定的时候,便会拿着两个鸡蛋或端上半碗面,让王婆给诊诊脉,确定一番。
知道王婆孤身一人可能不会过腊八,这次于老太带儿媳来,没拿鸡蛋,特意让大儿子端了碗粥过来。
回去一路上,于老太跟于建宗都挺欢喜,简直就差敲锣打鼓的宣告于家媳妇又有了,这次可能会生个儿子出来。
在这个有劳动力才有饭吃的年代,男孩除了是一份香火传承跟希望,他还是个能养家的壮劳力。
回到老宅,都不用于老太亲自说,光看于建宗时不时往他媳妇身上扫的那眼神,一切便已明了。
自此,为何于暖还不满六个月,李巧花的奶却喂不饱她这事,终于在于家真相大白。
时光匆匆,转眼已来到1951年的夏天。
长大一岁的于晴自知道自己又要当姐姐后,更沉稳了些,开始尝试着带妹妹去找爷爷玩。
刚要满周岁的于暖早已学会走路,说话时却咬字不清,为了不被取笑,一般她都不说话,说也只说些能说清楚的字,别的都是用点头或摇头来代替。
这一年夏天,于家长孙在农忙期间,乱上添乱的从他娘肚子里迫不及待的蹦了出来,比于暖生日小半个月,姐弟俩相差算是一年。
由于出生在正晌午,遂被起名于阳。
腊八这天,恰逢天晴,余家人要齐聚老宅。
这是当初分家前,于老汉定下的规矩,平时咋样都行,唯有节日必须回老宅同过。
于老汉跟于老太生有两子一女,大儿子于建宗五年前成家,二女儿于建莲四年前出嫁去了隔壁市,去年刚生了个儿子,三儿子于建设三年前成家。
下一代里,除了老大于建宗的两个女儿于晴跟于暖外,老二于建宗也是生了个女儿,只比于暖大一岁,叫于红。
这天早饭一吃完,李巧花便支使于建宗用抱被把于暖包好抱去了老宅。
到老宅的时候,老两口刚吃完早饭,正在收拾,于老太见大儿子抱着小孙女来,赶忙把手里碗筷往桌上一放,张开手便迎上去要接孙女。
于暖见到给自己争取到口粮的奶奶,简直比见到亲娘还亲,笑的见眉不见眼的,但就是不见张手要抱,她奶一接她还往于建宗怀里躲,等于老太不接了,她再转回头冲着人家继续笑。
“冷不冷啊外面,我来看看有没有冻着我大孙女。”最后于老太倒没强接,却伸手摸了摸孙女刚露出来的小手,微凉的触感让她一愣。
孙女体弱,冬天基本都在暖炕上待着这事她一直知道,可明显感受到孙女离开暖炕体温便会微凉这事,跟知道还不一个感觉,说不上心里啥滋味。
守着于建宗这个当爹的于老太倒没说啥,只默不作声的转身去铺炕,早上做饭时烧的暖烘烘的炕,得铺上炕席跟厚厚的被褥才不觉得烫。
“咋是你抱好好过来?你媳妇呢?”铺着炕于老太跟大儿子闲聊,又念叨:“这么冷的天,该晚些太阳再升高些再起的,早早把我孙女弄起来跟着你们受罪哦。”
“花儿说一会收拾完就带晴晴过来,让我先来看看这边有什么要干的活。”
说到干活于老太想起厨房里没倒的泔水:“正好,泔水满了你爹要倒我拦着没让。”
“行,那您看着暖暖点,我去倒。”
老宅这边的泔水往常都往后院菜园子里倒,鉴于冬天,菜园里没菜,遂都是提溜出门,再走个三十米,直接倒水沟里。
去年冬天于老汉倒泔水时跌倒过一次,幸亏那次没大碍,但自那起,于老太便阻止了他进行倒泔水这一劳动。
都是俩儿子谁有空来谁去倒。
因为于老太要去洗早饭用完的碗筷,转了一遭,最后于暖被交到了唯一算闲人的于老汉手里。
对这个最小的孙女,说实话于老汉接触不多,平时都是自家老婆子在家念叨“暖暖会翻身了”“暖暖要长牙了”“暖暖胖了些”等等这些孙女成长两三事,让他就算跟这个孙女接触不多,对小孙女的一切也大概都了解。
但于暖对上这个沉默寡言的爷爷,除了知道自家亲姐爱黏着他外,其他一无所知。
所以,祖孙俩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因为一个沉默寡言,另一个不会说话,直接宣告接触失败。
等于晴牵着她娘手来到奶奶家,走进主屋,入目的便是爷爷坐在炕上喝水,妹妹在睡觉的美好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