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雨被你嫂子这么一说,脸颊泛红,低头笑着,片刻后,又抬头望着大家,道:“谢谢嫂子为我说好话,其实,这两年,我对姐姐真的很过分,可我,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道歉。今天,妈和我说了好久,我,我也知道,知道前些日子我,我出事的时候姐姐你有多担心我,我这人,就是死要面子,一直,一直对姐姐,”顿了下,曾雨拉着苏凡的手,注视着姐姐那漂亮的面容,“姐,我郑重给你道歉,请你原谅我,还有姐夫,请你们原谅!哦,对了,还有念卿,对不起,念卿,小姨,小姨以前是个坏人,对你妈妈不好,对你也——以后,小姨决定要做个好人了,也请念卿原谅小姨!”
念卿坐在曾元进的怀里,看着眼前的情形,又抬头看着外公外婆,转头看向小姨,道:“只要小姨不要再欺负我妈妈,我就喜欢你,要是你再欺负我妈妈,我就,我就,等我长大了,我也就欺负你!”
众人笑了,曾元进摸着小外孙女的头顶。
曾雨走过来,蹲在父亲面前,拉着念卿的小手,认真地说:“那小姨向念卿保证,以后绝对不欺负你妈妈了,念卿长大以后千万别欺负我,好吗?”
念卿却没有答应,而是问:“为什么不要我长大后欺负你?”
曾雨大笑,道:“因为你比小姨聪明多了啊!小姨怕被你欺负呢!”
众人都不禁笑了,罗文茵见状,拉着小女儿坐在自己身边,道:“好了,我们大家不说这些了,就到此为止吧!”
“嗯!”曾雨偎依在母亲怀里撒娇,应声道。
苏凡看着妹妹在母亲面前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酸。
撒娇啊,在她记事以来,从没有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回忆呢!
霍漱清看着她脸上的伤感,轻轻握住她的手,她望着霍漱清,微微一笑,让他放心。
“哦,对了,希悠,你什么时候开始去夫人那边工作?”曾元进猛地想起来,对儿媳妇道。
工作?其他人都看着方希悠。
方希悠匆匆看了曾泉一眼,面带微笑对公公答道:“明天就开始了。”
“加油,你的话,没有问题的!”曾元进含笑鼓励道。
“希悠,要去夫人身边工作?什么工作?怎么之前都没听说?”罗文茵也是一头雾水,问丈夫道。
“哦,我也是下午碰到夫人的时候听她说的,说希悠已经答应去给她做秘书了。”曾元进面带笑容,道。
苏凡完全是一脸崇拜地看着方希悠,霍漱清虽然有点意外,却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方希悠的能力和背景摆在那里,这个工作很自然。至于曾雨,则差点就要拥抱这个嫂子了。而曾泉——
方希悠从曾泉的眼里读出了他的情绪,却还是微笑着对公公说:“我以前也没做过这样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你的外语很好,也有大局观,你去做秘书,比很多人都适合,不用担心做不好,要是你做不好,这个国家就没几个人可以胜任了!放心!”曾元进对儿媳妇道。
方希悠只是说:“我会努力的,爸!”
“我们家希悠真棒!太厉害了!”罗文茵笑着夸赞道,又调侃丈夫,“谁家能娶到希悠这么好的儿媳妇啊!阿进,你们是不是烧过高香了?”
曾元进含笑不语。
苏凡知道,方希悠不仅是一位杰出的音乐家,而且,方希悠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精通五国语言了。
方希悠的余光始终在曾泉的身上,注意到他起身走到门口,眼里的笑容黯淡了下来。
很快的,饭菜就依次上了桌,店主站在曾元进身后,低声介绍着。其他人说话也都是低声细语,或者就是不开口。苏凡和曾雨都对嫂子的新工作充满了好奇,曾雨拉着方希悠不停地问东问西,方希悠一边要回答小姑子的问题,还要小心观察曾泉的反应,可是,除了在初听见那个消息时曾泉脸上有过震惊和意外之外,曾泉便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面色平静,偶尔和霍漱清聊几句工作方面的事情。方希悠的心,似乎有点开始不安了。
苏凡知道,半年前,曾泉升任了某市的市委书记,虽然不是省会城市,却也是很快的晋升了。有个执掌仕途大权的爹在,曾泉的升职还有什么悬念?当初在云城的时候,他的级别只不过是一个小科员,四年之内,云南偏僻山区的从镇长到县委书记,和方希悠结婚之后便从云南直飞京畿,成了某市的副市长,而现在已经是几百万人口的一把手。只是,在做了市委书记后,曾泉就更少回家了,和方希悠的夫妻关系,变得更加疏离。而现在,方希悠要进入红墙里面工作,两个人——
想到这个,苏凡的心,陡然凉了下来,抬头看着坐在父亲右手边的曾泉,看着他神色如常和霍漱清说说笑笑,心头好像是压着什么一样,难受极了。
方希悠是那么完美的一个人,完美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很多时候,苏凡都觉得方希悠就像是一个虚幻的形象。如果说以前苏凡觉得方希悠和曾泉是天生一对的话,现在越来越觉得有问题了。想想昨天吃饭的时候,潘蓉和张政的模样,那样的甜蜜。而曾泉和方希悠,尽管他们坐的那么近,可始终觉得他们两个人中间隔着什么东西,根本看不见。
饭菜上齐,酒杯斟满,店主和服务员退了下去。
作为请客的人,霍漱清端着酒杯站起身,含笑道:“今天请大家聚一下,原本是为了迦因和我一起走,来和大家道别的。不过,希悠有了这么大的安排,今天我们的内容就必须要加上这一条了。”说着,霍漱清看向曾泉和方希悠,曾泉只是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感谢,方希悠对霍漱清微微笑了。
“我先说我们家的事,等会儿再交给曾泉和希悠。”霍漱清笑着说,顿了下,他说,“谢谢大家对迦因和念卿的照顾,虽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可是,大家这样照顾她们母女,漱清内心的感激不能不说。这一杯,我先干为敬!”
苏凡抬头望着他,嘴角是幸福的笑意。
对面的曾泉看着这一幕,不禁无意识地端起自己手里的酒杯喝掉了里面的酒。方希悠看着他,胸口被什么堵上了。
他,是为苏凡的幸福而难过,还是为她的决定而生气?或许,他想的是苏凡吧,他怎么会因为她做什么而生气呢?方希悠这么想着,眼睛好像被你什么刺痛了,瞬间就模糊了起来,却很快闭上眼,将里面的泪水稀释。
“好了,你们先吃点菜吧,空腹喝酒对肠胃不好的。”罗文茵见女婿坐下了,含笑道。
众人拿起筷子,曾元进习惯性地给妻子夹了一筷子菜,霍漱清也是,而方希悠见曾泉不说话,也拿起筷子给曾泉夹了一筷子他喜欢的菜,曾泉看了她一眼,她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来,我们大家一起敬漱清和迦因!”曾元进道。
一家人举杯,曾泉忙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了酒,曾元进瞥见了,眉头微微蹙动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你们两个这次离开,迦因情况特殊,漱清你工作忙,可是也要多留点心照顾她,已经没多久就要生了,你们要多当心一些。念卿这边呢,就交给我们,你们不用管了,什么时候想孩子了就来看看,你妈也会带念卿过去看看你们的。”曾元进道。
“谢谢爸!”苏凡和霍漱清道。
曾元进示意,一家人举杯。
“那接下来是不是该哥哥嫂子了?”曾雨笑着问。
大家把注意力放在曾泉和方希悠的身上,方希悠看着曾泉,曾泉只是淡淡笑了下,给两人杯子里斟了酒,道:“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呃,总之是好事情,你没问题的。”
方希悠望着他,嘴唇颤抖着。
和曾泉从小一起长大,对于他的画外音,她总是很清楚。他虽然说不知道说什么,事实上就是在怪她。可是,当着一家人的面,方希悠又不好说自己根本没有和曾泉提过这件事,这件关系两个人未来的事。
“嗯,我知道了。”她平复了心情,微笑道。
苏凡的眼睛,突然润湿了,别过脸,偷偷擦去眼角的泪。
曾泉见大家都盯着自己,便拉着方希悠的手,含笑起身,道:“谢谢爸,谢谢文姨,还要,谢谢漱清和迦因!”
方希悠面带恰到好处的笑容,而她的手,始终被曾泉挽着,根本没有松开。也许正因为如此,曾泉感觉到了她手心的冷汗。他的余光瞥了她一眼,他知道她心里紧张了,他太了解她!
“你们都有喜事,我来沾沾你们的喜气!”曾雨说着,也端起酒杯,给父母和兄姐敬酒。
一家人欢欢乐乐地吃着饭,夜色,在灯影里越来越深。
回到家里,曾元进留着女婿和儿子聊了一会儿,和他们说,新年之后他的工作可能会有变动,之后要把曾泉调动一下。
对于曾泉来说,岳父忙着抓人,亲爹忙着派人,难得他们能想到他。只是,方希悠——
就在曾泉想到方希悠的时候,父亲也提到了她。
“泉儿,希悠这事儿,你们两个早就商量过了吗?你怎么都没有跟我说过?”曾元进问。
“因为没有最后决定,所以就没跟您说。”曾泉撒谎道。
“你们两个,把我和你岳父瞒的死死的,他也是今天才听说的,你们啊!”曾元进道。
曾泉不语。
霍漱清看着他。
“希悠呢,去那边做秘书会很忙,你多体谅她一点。那孩子对自己要求严格,做事总是要做的最好,你也别给她压力,让她去就行了。”曾元进说着,注意到儿子脸色有点太平静,便说,“希悠有那个能力,就让她去做,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
曾泉愣了下,看着父亲,道:“我知道,我没有别的想法,会支持她的。”
霍漱清看着这父子俩如此,心里不禁有了疑问,难道曾元进会不知道这样一来,曾泉和方希悠原本的夫妻关系就——不过,或许他们这样的联姻是不会因为两个人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而受到影响吧!
心里这样想着,霍漱清却没有说出来。
岳父说的没错,方希悠去做秘书,很好。方希悠有那个能力,试问有多少人可以在十五岁的时候给领导人做翻译的?除了方希悠没有几个了吧!
三人聊了会儿,霍漱清和曾泉就离开了曾元进的书房。
一出门,冷风就吹了过来。
“迦因她——”曾泉关上门,突然对霍漱清说。
霍漱清看着他。
“没什么,好好照顾她!等你们的孩子出世了,我会去看望的!”曾泉笑了下,道。
霍漱清静默片刻,道:“你怎么打算的?希悠这么一来,然后你再调动——”
曾泉明白霍漱清的意思,笑笑,道:“就这样过着就可以了,挺好的!”说着,他叹了口气,“各取所需,婚姻本来就是如此,对不对?又有多少人能像你一样把爱情和婚姻重合起来呢?”
霍漱清看着曾泉,想了想,道:“要不去我那边坐坐?咱们聊会儿?”
曾泉摇头,道:“不了,时间不早了,你们明天还要上飞机,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曾泉就转过了身走向自己的院子,霍漱清看着他的背影。
耳畔,冷风呼啸着。
霍漱清告诉自己,但愿自己只是想多了,但愿曾泉和方希悠跟他和徐蔓不同。于是,他也转身走向自己的家了。
“霍漱清——”曾泉突然叫了一声,声音不大,霍漱清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
“你离婚前,痛苦吗?”曾泉望着他,问。
霍漱清转身,走向曾泉,走到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曾泉一愣。
“走,我那边还有酒,咱们聊会儿去!”霍漱清说着,拽着曾泉的胳膊就一直往自己和苏凡住的院子走。
此时,苏凡还没有睡,曾泉看见了窗户里透出的灯光。
“干喝,行吗?”霍漱清拉着他,推开旁边会客室的门,按开灯,道。
“都行。”曾泉说着,坐在了沙发上,四霍了下,就看着霍漱清拎了两罐啤酒过来。
“就这个?”曾泉笑问。
“你要想过瘾的话,咱们去酒吧?”霍漱清笑道。
曾泉含笑不语,打开一罐啤酒,和霍漱清碰了下。
“你,想离婚?”霍漱清问。
“我不知道。”曾泉苦笑了下,道。
“你和希悠谈过吗?”霍漱清问。
“没什么好谈的了。”曾泉看着他,“你知道吗,今天如果不是爸说,我压根儿不知道她要去工作的事。”
霍漱清愣住了。
曾泉喝了口酒,叹道:“是不是很可笑?”
“我觉得,你们两个最好好好谈谈,不管将来怎么选择,不能这样憋在心里。”霍漱清道。
曾泉摇头,倒在沙发上,抬头看着房顶,幽幽地说:“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夜色深深,方希悠坐在床上听音乐看书,却时不时地看向门口,怎么都不见曾泉回来。
想想吃饭的时候他的样子,想想回来的时候他一路不语——
还是去找找他吧,方希悠想着,推开被子下床,却见他推门进来了。
“要不要泡个澡?我去给你放水!”她忙迎上去,道。
曾泉一言不发,关上门,趴在了沙发上。
他的身上,酒味很重。
方希悠不知道他去哪里喝的,还是给他泡了醒酒茶,端到他的嘴边。
“啪——”他一把推开她手里的杯子,杯子应声碎地。
方希悠,怔住了。
泪水,噙满了方希悠的双眼,她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蹲在他面前,拿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让自己的泪水从他的指缝中流了下去。
曾泉看着她,指缝间那冰凉的感觉,让他的心头有种莫名的不舒服。他想抽回手,却还是没有,只是依旧趴在那里。
“对不起!”方希悠低声道。
曾泉苦笑了下,没说话。
“我去那里工作,对你不是也挺好的吗?曾泉,我,我不是为了我自己。”
“你要做什么就说你自己,不要扯上我。”曾泉推开她的手,起身。
方希悠的眼泪止住了,看着他。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以为我真的很在意现在的这一切吗?和现在这些比起来,我宁愿去云南的乡下,也比这儿自在!”曾泉道。
方希悠愣住了。
“所以,不要牵扯上我,和我没关系。你也不要觉得我会因为你去工作就不高兴,我不会。我只是,”曾泉看着她,表情有些乱,“我只是,”他顿了下,接着说,“既然我们是夫妻,这样的事,我不希望从别人的嘴巴里听到,这一点起码的尊重,你还是应该给我的吧?”
方希悠站起身,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
“是,我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应该和你商量——”她的语气平静,那种平静,既熟悉又陌生。
“不用和我商量。”曾泉道。
方希悠的话,被堵住了。
她怔了片刻,随即笑了,道:“好,我不用和你商量。你说我没有给你夫妻之间最起码的尊重,那你,你给我了吗?”
“我?你觉得,我没有尊重你?我没有尊重你?”曾泉道。
他的音调不自主地提高了。
“尊重?你觉得你尊重我,是吗?”方希悠反问道。
曾泉不语。
“是,你是尊重我,尊重我,在我的眼皮底下和她眉来眼去,你以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方希悠的声音发抖着,曾泉听得出来她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这样的话语,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是意外非常。
“什么眉来眼去?你在说什么?”曾泉不解。
方希悠冷笑了下,看着他,那视线,仿佛要将他看穿。
明明她没有喝酒,可她,她成了行为异常的一个。
她知道他对她有怨言,她知道他对她不满,可是她呢,要这样忍着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竟然,你居然喜欢你自己的亲妹妹——”她说了出来,想想自己这两年对苏凡的笑脸相迎,真的,心里难受极了。
曾泉彻底惊呆了。
她怎么知道——不对,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连爸爸都知道了,方希悠,这么精明的人,精明到了骨子里,每时每刻都会把别人算计的一清二楚的人,怎么会不去查那件事呢?都是他忘记了她的本性,忘记了提醒苏凡小心这个嫂嫂,想起苏凡对方希悠的种种崇拜,真是,真是——苏凡,她怎么就那么傻?可是,这都是怪他啊!如果不是他,她怎么会被方希悠这么恨着?
想到此,曾泉不禁苦笑了,他看着身边的妻子,觉得自己好像从不认识她,却又好像对她了解到了每一个分子。
这就是他娶的女人,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他的福气,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觉得他们是完美的夫妻,而到底这是否完美,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曾泉笑了,看着妻子。
方希悠突然觉得他的笑容那样的恐怖陌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起身,给自己拿了一罐冰啤酒,坐在了方希悠侧面的沙发上。
“是不是从她一到这个家,你就知道了?”他伸长了双臂,靠着沙发的一角,翘着腿看着她。
“怎么,你做的出来,我就不能知道吗?”方希悠环抱双臂,也不看他,道。
“没有,只是觉得很委屈你,居然能忍这么久!”他说着,喝了一口,似是思虑一样,道,“哦,不对,”他看着妻子,“这也算是你的风格了,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不管是多恨一个人,还是多爱一个人,你都不会说出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才是你方希悠!”
他的笑容,让她的心里突然有种久违的感觉。那种邪邪的,目无一切,却又好像一切都了然于心尽在掌握的样子,曾经多么吸引着她。曾经的他,就是那么一个坏小子啊!可是这些年,从他们的婚事正式被提上日程之后,她就再也看不到他那样的表情了,他的眼里,似乎就失去了神采,似乎——
可是,心里暂时的悸动之后,她却笑了下,道:“何必这样说?我再怎么样,也没有为难过她,你们再怎么在我的眼前眉目传情,我也没有把这样的丑事说出去——”
“是啊,你真的好伟大,方希悠!”曾泉放下啤酒,缓缓地拍着手,盯着妻子,“你觉得你很委屈,是吗?你觉得你丈夫爱着自己的妹妹,让你觉得很恶心,是吗?可是,我问你一句,在她进这个家门之后,我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举动吗?我爱她,只是过去的事,我再怎么爱,那也是过去的事,你方希悠至于到今天还这样戳我的伤疤吗?”
她被他的气势给震住了,可那只不过是短暂的,片刻的惊愕之后,她一如既往地平静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来。
“你觉得自己做的很好,是吗?你觉得你什么都在礼数之内,是吗?她住院的时候,你忘了你自己是怎样衣不解带去守候她?你让我怎么想,让霍漱清怎么想,让家里其他的人,还有其他的亲戚朋友怎么想?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都是瞎子哑巴吗?”方希悠道,“兄妹?说的真好,有哥哥关心妹妹到那种程度的吗?有吗?你觉得我是在戳你的伤疤,可是,这两年,我的心有多痛,你了解吗?明明——”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情敌,还要假装出一副善意的表情,还要保持你大小姐的优雅风度,是不是?”曾泉打断她的话,道。
泪水,从她的眼里涌了1150850295305065出去,她的嘴角抽动着,无声地啜泣。
曾泉苦笑了,沉默片刻,才说:“既然这样,你既然觉得我给你丢人,觉得我让你没有颜面,那就,离婚吧!”
泪珠,猛地断了,方希悠盯着他。
曾泉突然觉得自己全身轻松了下来,他一口喝掉了罐子里的啤酒,道:“离婚吧,你我都清楚我们的婚姻是什么样子,何必继续绑在一起让大家痛苦?离了婚,你可以去追求你的梦想,想做什么都可以,像你这样完美无瑕的女人,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呢?何必非强迫自己和我这样一个有着恋妹癖的人在一起?”他顿了片刻,双目一瞬不动地盯着她,“是的,我是爱她,从我在云城的时候就爱上了,可我知道她的心里有别的男人,她那么一个笨蛋,爱上一个人就再也看不见别的男人,不管我为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把我当做一个男人来看,我曾泉,所有的骄傲,在她的面前被无视了。”他说着,不禁笑了,“知道为什么我会爱她吗?因为她是个鲜活的人,她会哭会笑,会犯错,会生气,她是个人,而不是,不是一个机器!”
“机器?”方希悠愣住了,断了的泪珠又重新滴了下来,她的嘴唇颤抖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在你的眼里,我,我就是,就是个机器?是吗?”
他似乎有些无奈,道:“抱歉,希悠,我知道这么说很伤你的自尊,可是,既然我们都要离婚了,我想告诉你,哪怕是和你上床的时候,我都没有一点感觉,一点都没有!我都感觉好像自己对着的是一个——你没有反应,你不会——”他无法说出那些床弟之词,顿了下,才说,“你活着不累吗,希悠?你做人做到这样的地步,你不累吗?”
方希悠低头,泪水不停地从眼里滚下去,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
“你觉得所有的错,都是我的错,是吗?你对我没兴趣,都是我的错吗?”她望着他,问。
他不看她,也不说话,只是起身又拿了一罐啤酒,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
“那她呢?你和她之间,她在床上让你很有感觉,是不是?”方希悠话还没说完,茶几上就传来“啪”的一声,他一把将啤酒罐按在茶几上,啤酒从里面冒了出来,溢满了他的手。
他的双眼,如同狼一般凶狠,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曾泉,他从没——
上午十一点半,苏凡上了母亲的车,来到了大姑订好的餐厅,一进包厢,就看见了和大姑坐在一起的嫂子潘蓉。
“二舅妈,迦因,快请进!”潘蓉忙起身迎上来。
“大姐早到了啊!”罗文茵含笑道,“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来,咱俩坐着聊聊,也没早几分钟。”曾敏华笑着起身道,“迦因,快坐下。”
潘蓉搀着苏凡,扶着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还心细地给她的背后垫了个靠枕。
“谢谢嫂子。”苏凡道。
“不客气!”潘蓉笑着说,“我们才半个月没见吧,你这肚子又好像大了。”
“这孩子好像长的很快!”苏凡摸着肚子,道。
“那你生完后可要好好减肥才行!”潘蓉道。
“你们现在的女孩子就想着身材啊美啊什么的,孩子最重要,知不知道?”曾敏华道。
苏凡和潘蓉都笑了。
“妈,要不,咱们先点菜吧,阿政可能要晚一点才来。”潘蓉对婆婆道。
“行,你和迦因看着点吧!”曾敏华和儿媳妇说完,就拉着罗文茵的胳膊,低声道,“希悠和泉儿,还是没动静?”
罗文茵点头,道:“泉儿也忙,基本不回来了,希悠,希悠上个月去看过他一次,就待了三天回来了。”
曾敏华叹了口气,道:“这不行啊,你得想想办法。他们这都结婚多少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你和老二跟谁都没法交待!”
罗文茵也叹气,道:“谁说不是呢!我也没办法啊,总不能,总不能把他们绑在一起吧?泉儿那性子——”
曾敏华看着罗文茵,想了想,才说:“泉儿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罗文茵盯着大姑姐,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其实,就算是有人了,他也不该和希悠这个样子啊?这孩子,怎么就轻重不分呢?”曾敏华道。
这边两人在私聊曾泉夫妻,那边的二人在点菜,而包厢的门,这时就开了。
“二舅妈,迦因,抱歉,我来迟了!”张政含笑走进来。
苏凡刚要起身问候,潘蓉就拉住了她,笑着说:“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自己的哥哥嘛,就别那么客气了。”
“是啊,迦因!”张政笑道。
苏凡微笑着叫了声“大表哥”。
包厢里,暖意融融,苏凡看着潘蓉给张政脱去风衣和围巾,看着两个人脸上那心照不宣的笑容,心里也暖暖的。
她也听见了母亲和大姑聊的内容,想想曾泉和方希悠,好像,他们就没有张政和潘蓉这样的笑容。而这笑容,是相爱的人才会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啊!
曾泉,和方希悠——
这顿饭,苏凡眼里的,始终都是潘蓉和张政那和睦的样子,脑子里却是曾泉和方希悠。而她的母亲,则一直和大姑姐曾敏华聊着笑着,看起来很是融洽。和父母相认也有两年的时间了,关于过去的恩怨,苏凡也知道了些。曾家的男人们对于曾元进的出轨和续弦都没表示过什么意见,毕竟都是男人,只是觉得曾元进那样做太过感情用事。而曾家的女人们,虽然不是很多人嘴上会说什么,可私底下对罗文茵的排斥完全不是无形的。那么多人里面,唯有这个曾敏华一直很关照罗文茵,用罗文茵自己的话说,曾敏华教会了她许多。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两人关系的确很好。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霍省长那里?”潘蓉低声问苏凡。
“可能就这几天吧!他来开会了,完后我们可能就一起过去。”苏凡道。
“你去那边生?”潘蓉问。
苏凡点头。
“那你生完孩子之后呢?继续做设计师?”张政问。
“还不知道呢!不过应该是不会了。婚纱店我已经交给别人去打理了。”苏凡道。
“挺可惜的呢!我看过你的设计,也给身边的一些做婚纱的朋友介绍过,他们都说你很有天赋。”潘蓉道。
苏凡笑笑,没说话。
“漱清要去那边工作,你们两个还是不要分开的好,可这么一来,你的事业就——”潘蓉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张政道,看了苏凡一眼,他说,“迦因,不过呢,我觉得你应该给自己找点事做,你还这么年轻,要是只过去陪他照顾孩子,就像蓉儿说的,真的很可惜。”
潘蓉想了想,突然说:“你为什么不去他那边做婚纱呢?”
苏凡看着潘蓉。
“迦因,你好好想想,如果想继续做婚纱,我可以支持你的。”潘蓉说着,看着丈夫,“你说是不是?”
张政点头。
“大表哥,嫂子——”苏凡惊道。
“其实,迦因,我和你哥商量过了,之前你在榕城做的那么好,有覃总支持着你,可是现在——或许,有些事,呃,”潘蓉尴尬地笑了下,道,“他毕竟会有些不便了。我呢,一直就想做一点这方面的事,我也对婚纱很感兴趣,只可惜我自己真的,真的做不来,做鉴赏还可以,让我拿起笔来设计,那就完全不行了。所以呢,如果你还愿意继续做设计开婚纱店的话,钱方面,哦,还有经营方面不用担心,交给我来做,就当是咱们两个合作了,就像你和覃总以前一样,怎么样?”
苏凡没有回答,张政看着她,微笑着,道:“你回去和漱清商量一下,我们等你的消息。”
罗文茵和曾敏华听见了,两个人都微笑看着他们。
苏凡看向母亲,罗文茵含笑道:“谢谢你们了,阿政,蓉儿!”
“二舅妈别这么客气,我们是觉得迦因这样荒废了自己的才华,很可惜呢!”潘蓉道。
罗文茵点点头,曾敏华道:“是啊,迦因,你回去和漱清好好商量商量,一个女人不能完全没有事情做的,你还这么年轻,相夫教子太可惜了。”
“大姐,当年你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罗文茵笑着说。
“我说让你去工作啊,是你自己不去,说什么泉儿还小,元进那么忙,你不忍心看着泉儿没人照料。”曾敏华道,罗文茵笑了。
的确,当年那么年轻的罗文茵,为了能让曾家人接受自己,让叶家人可以平息怨愤,一心一意照顾曾泉长大,让曾元进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去工作,这么一来就是几十年的时间。而罗文茵也很清楚,这样的日子,苏凡是过不下去的。就是怀孕这段时间,她都不知道和那个江采囡来来去去见了多少面,还一起逛街吃饭,再这么下去——与其让她和江采囡搅和在一起,真的不如去开婚纱店呢!而且,有潘蓉的支持,就和覃逸飞彻底断了来往了,这么一来,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何乐而不为?
“不管漱清那边怎么想,我先替他们谢谢阿政和蓉儿了。”罗文茵含笑道。
“都是一家人,应该的,二舅妈!”张政道。
罗文茵微笑了,拉着大姑姐的手,道:“大姐,你知不知道我羡慕你羡慕的要死啊!”
“你羡慕我什么啊?我这么一个老太婆,哪有你这么水灵靓丽啊?看起来真的跟三十几岁的一样,我要是个男人啊,才不管你和老二的事呢,直接追求你!”曾敏华道。
桌子上的人都笑了。
“大姐,你又这么挤兑我啊!”罗文茵说着,给曾敏华夹了一块莲藕放在碟子里,“你看看你,阿政这么孝顺的,蓉儿又有本事又乖,就跟你亲闺女一样的,可不光是我,不知道多少人都说你们家叫人羡慕呢!”
曾敏华笑着,道:“你这是嫌泉儿不孝顺?还是希悠没本事不乖?”
“哪有啊?泉儿那是没的说了,真是个好孩子,入秋的时候我咳嗽了好几天,迦因根本没说陪我去医院看看什么的,泉儿来了之后就给刘主任打电话,说了我的情况,也没开药,就安排厨房天天给我榨梨汁,又熬什么百合粥之类的,一个星期下来的确是好了。你说,我这亲生的,还不如泉儿上心呢!”罗文茵道,曾敏华含笑不语。
“希悠那更没的说啊,人又漂亮稳重,知书达理,只不过和蓉儿完全不是一种类型。”罗文茵笑着说,“大姐,你可不能随便给我扣什么帽子啊!我们家的那两个,也是天底下难找的好孩子!”
“那不就得了?”曾敏华笑道。
“是啊,人呢,就是要知足,知足是福气呢!”罗文茵叹道。
“这就对了,可别尽看着别人家什么什么好,其实自己个儿的幸福,才是别人羡慕的。”曾敏华道,罗文茵点头。
一桌人午饭完毕就散了,苏凡跟着母亲乘车回家。
“蓉儿说的事,你和漱清好好商量商量。漱清工作忙,你在他身边开店的话,也能够好好照顾着他点,你自己也有事做,也省得一天到晚出去乱跑惹事。蓉儿那孩子做事稳重,可以放心。”罗文茵道。
“我知道了,晚上我和他商量。”苏凡应道。
“现在还有一个多月就生了,你自己先好好计划着以后的事情,也来得及。还有,我早上和你说过的,和江采囡尽量保持距离。”罗文茵道。
苏凡点头。
晚上,霍漱清回来的很晚,念卿早就睡了,苏凡靠在床上翻着自己的笔记。
“不是跟你说别等的吗?这么晚睡可怎么行?”霍漱清坐在床边,道。
她摇头,道:“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道:“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啊?”
眼里,是满满的宠溺,浓的快要把她淹没。
她抓着他的手,注视着他那如墨的眸子,想了会儿,才说:“今天中午和我大姑,还有大表哥和嫂子一起吃了饭。”
霍漱清点头,她便把潘蓉的提议告诉了霍漱清,霍漱清想了想,道:“这样挺好的啊!也省得你在那边无聊,而且念清还可以继续运转,挺好的事。我没意见。”
而且,潘蓉和苏凡是表亲,一家人在一起做点小生意,也没什么问题。至于潘家,霍漱清也是了解的。
“可是,还有件事,我一直放不下。”苏凡道。
“你是说那个女孩子的事?”霍漱清问,她点头。
霍漱清拉着她的手,思虑片刻,道:“这件事,我也想过了。丫头,有很多事不是我们可以改变的,那件事,牵涉到的东西太多太深远,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想要改变现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你明白吗?”
苏凡点头,道:“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就这样视而不见——”
霍漱清捧着她的脸,认真地注视着她,道:“这个社会,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你关注到的那只是其中的一个。而那个问题,又不是单独存在着,又和其他的许多问题牵扯在一起。其实所有的,我们认为不合理不应该的现实都是如此,没有什么是孤立的。我们要一点点来做,太过急促,会产生严重的后果,也许会引起社会的动荡,那样的状况,是我们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我明白你说的这些,可是,难道因为问题复杂,牵涉太广,就要任其发展下去,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吗?”她盯着他,“我们每一个人,当灾难没有落在我们自己的头上的时候就只会做一个看客,为别人的不幸感叹一句,或者再骂一两句社会不好,之后呢,就只会祈祷‘但愿这样的事不要发生在我的头上’。可是,这样的现实很让人不安,你不觉得吗?我们出门就要抓紧孩子的手,生怕一不注意孩子就被人贩子抓走。开车要希望自己千万不要碰上酒架毒驾的人,走在路上就希望自己千万不要被摔倒在地的老人讹诈,至于其他的,我们只有希望希望。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子,才是在纵容那些犯罪吗?是我们的看客心理一直在纵容着这个社会的负能量发酵——”
“丫头!”霍漱清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止住了她的话,“没有人可以做救世主!”
苏凡苦笑了,看着他,良久,才说:“我只想救我自己身边的不幸,仅此而已!”
良久,霍漱清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这个世上,不缺少拆房子的人,缺的是建筑师。”他的声音,突然穿入她的耳膜,她抬头盯着他。
“我们这个国家,就好比一个屋子,需要地基需要柱子需要横梁需要砖瓦,房子盖好了,还要装点门面,购买家具等等,一切布置好了,就要打扫卫生什么的。可是房子太大了,想要彻底打扫是很费事的,不一定所有的脏东西都能清除掉。如果这个房子的主人懒惰一点,有些地方说不定就会一直积着灰,久而久之,那里就会滋生细菌病虫。”他说着,顿了下。
“可是,对于这个房子的主人来说,怎样让房子稳固,不被风雨侵蚀,怎样让房子装饰的更漂亮,才是他重点关心的问题。因为没有人可以清理干净世上的尘埃,世上本来就有尘埃,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当然,房子里有病虫,会影响房子的安全,病虫多了,老鼠也就来了,老鼠会啃噬梁柱,也会让房子倾塌。只是因为有些问题是急需解决,而有些问题是可以放一阵子慢慢处理,这就是轻重缓急。对于我们这个国家来说,国力富强,多数人生活富裕,这是我们的目标。我们这个国家,贫穷了几百年,正是因为我们国力衰弱,才会被列强凌弱,才会在国际舞台上丧失民族的尊严。这个世界,是一个强者才有发言权的世界,冠冕堂皇的外交政治,只不过和丛林中的动物一样,谁强势谁就可以拥有主导权。我们并不想和别人争什么,可是,我们必须要保护我们国家最基本的利益,要维护我们自己的和平世界,而这一切,都需要强大的国力。路,只能一步一步走,想要让每个人都物质富裕道德高尚,那本来就是一个理想化的状态。而这个理想,也正是我们共产党人的理想,我们执政党的目标。虽然现在说起来好像很遥远也很老套,这就是我们每一个党员在宣誓的时候所说的‘为了实现共产主义’。”他顿了下来,抓着她的肩,认真注视着她的双眸。
“苏凡,你所说的这么多问题,我们的政府会慢慢解决。我们的政府还很年轻,这个时代变化太快,很多问题都是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事情就发生了。我们处理起来肯定就会表现的缓慢,再加上我们体制的一些问题、政府机构人员的素质问题,种种,难免会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可是我们很清楚这些问题的存在,也在一步步解决。修订法律,提高全民的法律意识和道德水平,减少贫富差距带来的不幸,这些,都是一个执政党需要解决的问题。现在没有被解决,并不意味着我们不去解决,只是时间问题,你明白吗?”
苏凡感觉自己像是听了一场政治课一样,久久不语。
“你也是党员,对不对?”他问。
她点头,如果不是党员,当初怎么升科长?
“那你这样说的话,像江姐那样的人做的那些事,就完全没有意义了,不是吗?因为她做的那些,你们都知道,那还,还,她还坚持什么?为了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和自己的家庭决裂,被人排斥,她是蠢极了吗?”她喃喃道。
“她所做的,并非没有意义。”他说道,她望着他。
“为什么?”
“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认真地去看待这个社会并且思考的,对于那些人来说,江采囡就必须存在,那些人,不止包括民众,也包括政府官员。就像前阵子那个谁,柴静的那个片子,虽然她的有些观点并不客观,也缺乏科学和现实的基础,可是,她的行为还是值得赞许的。尽管有些人质疑她的初衷,有些人盲目追随她的观点,可是呢,能够引起整个社会对于环境保护的重视,她做的很好,也应该支持她。毕竟,环保不光是中央政府的事,也是地方政府,甚至每一个公民都需要参与的事情。我们因为眼前的利益而破坏了赖以生存的环境,让这块土地上的一切都有了更大的生病的可能,这是关系到国家千秋万代的大事。虽然江采囡没有柴静那么有轰动效应,可是呢,她,是个很出色的记者,她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鉴别能力。”霍漱清道。
苏凡想起母亲今天跟她说的那些让她和江采囡保持距离的话,听到霍漱清这样肯定江采囡,她不禁激动地拉住他的手。
霍漱清不解地笑了,道:“怎么了?”
她笑笑,道:“是,呃,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没有和别人一样,所以——”
霍漱清叹息着,轻轻揉着她的手心,笑道:“因为我会自己去判断是是非非。”
“不是因为她追求过你?”她想起母亲说的话,歪着脑袋含笑问道。
霍漱清一愣,也不用惊讶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当初在云城的时候,不少人都说江采囡是他霍漱清专用的记者,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苏凡不去打听,曾元进和罗文茵都不是吃素的,肯定会知道一二。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他笑道,“是不是吃醋了?”
她噘着嘴,低着头拉着他的手摇来晃去,道:“当然了,难道你不喜欢她?”
霍漱清微笑着,道:“想听真话假话?”
“你想说什么话?”她望着他,道。
霍漱清忍不住亲了她一下,笑道:“你这个鬼家伙!”他想了想,接着说,“呃,有点特别的感觉——”
他的话音刚落,她就立刻坐正了身体,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他。
霍漱清不禁微微笑了,道:“你不会以为我喜欢她吧?”
她噘着嘴,声音低低的,道:“你就算喜欢她也没什么错——”
“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打断了她的话。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还说——”她的声音猛地提高了。
他故作深思,笑着说:“就是觉得她有点特别,那也和喜欢差得远呢!”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怎么不问我喜欢的是哪种类型的女人?”他故意逗她,道。
“反正,不是我这样的。”她低下头,道。
“没良心的,故意逗我,是吧?”他捏着她的脸颊,道。
原本是想逗她的,结果没想到被她给扭转了局势,只是一句话就把他的布局给打乱了。
这丫头,总是这么轻易的扰动她的心。
苏凡依旧嘟着嘴,道:“我这么笨的,哪里——”
霍漱清看着她的表情,不禁笑了,道:“知道自己笨,还不错,有的救!”
她抬头,道:“讨厌啊你,不许你这么说我!”说着,两只拳头就开始在他的胸前捶了起来。
他哈哈笑着,抓住她的手,道:“苏凡,你这可不对了啊!只许你这州官放火,不许我这老百姓点灯?”
“我哪有?”她说。
“还没有?你说你笨,我跟着你说了,你就和我闹?”他故作认真地表情,道。
她抿着嘴,歪着脑袋看着他笑。
从她的表情里,他就知道她在故意逗他,又一次逗他,而他居然就落入了她的陷阱!
“好你个苏凡,看我怎么收拾你!”他笑着,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嘴唇就朝着她的脖颈吻了上去。
她躲着,却因为自己笨拙的身体根本躲不开,就轻而易举地被他得了逞。
唇齿纠缠,难舍难分。
良久之后,他捧着她那滚烫的脸颊,注视着她眼里的自己,平息着自己的呼吸,道:“丫头,虽然我觉得江采囡做的没什么错,可是,我不希望你和她走的太近——”
她的身体猛地一震,讶然地望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她问。
“你,对很多事的判断不够准确,有些看起来是很小的事,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大事。而江采囡,也很容易被人利用,她虽然特立独行,可她在政治上有些幼稚,就这一点会变成麻烦。而你,在这方面更糊涂,我不希望你在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落入别人的陷阱里。”他说着,看着苏凡低头,接着说,“丫头,你和别人不一样,和很多女人都不一样,你有我,还有你爸,还有你哥,还有你的整个家庭,你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我们所有人都要帮你解决麻烦。如果你不是曾家的女儿,如果你只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可你,身后还有一个很大的家族,你不能忘了这一点!”
苏凡低下头,点头。
“所以,你要记住,做任何决定,要慎重,你不是小孩子了,明白吗?”
是啊,她不该忘了自己不再只是孤身一人,她,不能只霍着自己!
苏凡点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一愣,看着她,迎上她的视线,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顿了片刻,才说:“你妈妈和你说的?”
“嗯。”
“抱歉,我没有跟你说。”
“没事,你那么忙,忘记了也理解。我不会介意的。”她微笑着,“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笑了,道:“你就这么着急跟着我走?不要我们的女儿了?”
“念卿跟着我妈比跟着我高兴多了,我妈还带着她去这儿那儿的,我哪儿都去不了。”苏凡道。
“可是,毕竟是我们的孩子,老让你妈这样辛苦,我觉得很过意不去。”他说。
苏凡笑了,道:“我妈不知道有多乐意带着念卿呢!她说我靠不住,要是念卿跟我时间长了会变得跟我一样傻的,她才不要那样!而且她说什么,漱清工作那么忙压力那么大,还要照顾你,再加上一个念卿的话,你让他活不活了?”她说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霍漱清也笑了,拉着她的脚,轻轻按摩着,道:“果然还是丈母娘待我好!”
“是啊,丈母娘就是好!”苏凡笑道,看着他捏着自己的脚的手,良久,叹息着说,“霍漱清,你说,我是不是脑子不合适?”
“怎么突然这么说?”他看了她一眼,道。
“我,也不知道,有时候就觉得,觉得自己,雪儿说我都是被你给惯成这样了,惯的一点都不记得人生艰辛生活悲苦。”她说着,望着他,“我是不是太幸福了?”
他不禁笑了,道:“知道就好!”
“那你不要这样了,好吗?我怕太幸福了,就,就会发生不好的事!”她的神情很认真,霍漱清看的简直是要笑破肚皮了。
“傻丫头,想什么呢?”他停下手,捏了下她的鼻尖,注视着她的双眸,“第一,你是我老婆,我疼你惯着你是应该的,我不惯着你难道去惯别的女人?”
听他这么说,她歪着脑袋嘴角含笑。
“第二,什么现在太幸福了,就会发生不好的事。这种宿命论,千万不要有。难道为了不让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们就要不幸福,就要活的苦兮兮惨兮兮?而且,没有人能保证说你现在不幸福,将来就一定会有好事落在你头上的。”他说着,顿了下,“没必要想以后的事,活好现在,才是最真的。明白吗?”
她笑着点头。
他的眼里,深深的笑意,看着她这孩子气的表情,不禁深深叹了口气,想了想,道:“你可以把这一切当做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