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13章远隔千里的撕扯牵挂

关昊开着车,驶出了京城,他没有直接回锦安,而是中途下了高速,拐入了督城防洪大堤上。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防洪大堤漆黑一片,只有两束汽车灯的光亮,刺亮黎明前的黑暗,打破了两边的宁静,惊醒了树上的小鸟。

奥迪缓缓的行驶在大堤上,他降下车窗,原野的冷风立刻肆虐着钻进来,车内立刻冷如寒夜,他浑身战栗了一下,又关上了车窗。快到三关坝了,他甚至听到了老杜的狗的叫声,于是,他在相对宽阔一点的地方掉头往回走,走着走着那种莫名的躁动和不安再次袭来,他真切的感到了胸口丝丝拉拉的疼痛,他断定他的萏萏肯定遇到了什么不测,不然他整夜不会这样坐卧不宁的。

他踩住了刹车,下了车,站在防洪大堤上,对着夜色下的茫茫原野,不由的脱口喊出:

“萏——萏——”

只这一声,就足以让他心胆俱裂,泪流满面……

关昊的感觉没有错,尽管夏霁菡没有遇到什么不测,但是她也经历了人生最大的阵痛。

头天晚上,在李伟的家里,他们刚刚吃完饭,夏霁菡正在用水彩笔跟豆豆一起在纸上涂涂画画的时候,她突然就感到了肚子疼,起初没太在意,因为离医生给她算的预产期还有将近一周的时间,她继续在纸上画着一朵五瓣的粉色小花。豆豆天生对花感兴趣,也模仿着她的样子在画这朵小花。

只是智障儿童注意力先天就差,豆豆还没画完,又对彩笔盒上的小鹿来了兴趣,夏霁菡就藏起小鹿,继续用花诱导她。李伟这时拿着一张纸过来,他见夏霁菡在费力的教着豆豆,就说道:“小夏,别太认真,你看我都不让豆豆上学,在家里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夏霁菡的肚子又疼了一下,说道:“表哥,我还是觉得你应该送豆豆去上学,这样对她的将来有好处。”

李伟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普通学校不收,到了特教学校后,她看到那么多奇怪的孩子尤其是聋哑孩子扯着大嗓门说话的时候,吓的哇哇哭,真是尿裤子了,一提上学就摆手,怎么也不去了。”

夏霁菡在督城的时候,采访过特教学校,那里的孩子的确像李伟说的那样,都很奇怪。尤其是聋哑孩子由于先天的缺陷和发音位置的区别,声音几乎都是直着出来的。就像没有经过消音的排气管一样。尽管豆豆是智障,但她的性格安静,而且生性胆小,听了他们的说话声吓的尿裤子就不足为怪了。

李伟继续说道:“什么学不学的,她不愿去就在家呆着吧,已经够不幸的了,我不想再勉强她,我有时间就教她,没时间她就跟大姐玩。我感觉她对手工有兴趣,看见我雕刻,她也学,就是不敢让她拿刻刀。”

夏霁菡也发现了豆豆对画画和雕刻感兴趣,有的时候摸着爸爸的木雕能看好长时间。只是李伟怕伤着她,不敢让她学。

李伟把手中的纸放到夏霁菡面前,说道:“看看,怎么样,这是我刚才设计的花几,提提意见?”

夏霁菡看到这张纸上是一个铅笔画的花几,看了看说道:“我不太懂,不过既然是花几,那么四条腿尤其是这个部位有点弧度是不是更妩媚一些。”

“呵呵。”李伟笑了,说道:“你用词很独特,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这个词用到红木家具上,而且是木腿上。不过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知道吗?这弧度一出,用料就大多了,如果是家具厂,人家就要核算成本了。”

夏霁菡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她皱了一下眉,倒吸了一口气。李伟问道:“怎么了?”她说:“可能是吃多了,肚子有点疼。”

李伟说:“吃多了只能是撑得慌,怎么也不会肚子疼。大姐,大姐。”他冲着餐厅叫道。

立刻,一个身材健壮的六十多岁的女人从餐厅小跑着出来,急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李伟说道:“小夏肚子疼,你快看看怎么回事。”

大姐解开了腰间的围裙,擦着手说道:“怎么个疼?”

夏霁菡皱了一下眉,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事,就疼了两三下。”

大姐跟李伟说道:“别是要生吧?”

李伟一听,马上就说:“大姐,你赶紧给她收拾东西,我去暖车,咱们马上去医院。”

这位大姐其实是李伟一个远房的堂姐,豆豆妈生豆豆时难产而死,李伟就把在茶厂干活的这个堂姐接到家里来,照顾豆豆。十多年过去了,大姐始终在这个家里照顾他们父女俩。夏霁菡来了后,李伟考虑到将来家里添人进口,大姐的劳动强度肯定要增加,就把大姐的工钱增加了一倍,本来就沾亲带故的,这下大姐就更高兴了。其实夏霁菡住进来后,豆豆几乎不用大姐照顾,一切都是夏霁菡的事,包括睡觉豆豆都跟夏霁菡在一个房间。李伟担心夜里她休息不好,就让豆豆回大姐的屋,豆豆不愿回,夏霁菡也不愿豆豆离开,有了豆豆,她可以夜里不害怕,甚至可以黑灯睡觉。另外在表哥家白吃白住,夏霁菡巴不得能为这个家做点事。所以,照顾豆豆就成了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她买来许多专业的书籍和针对智障儿童的教材,对豆豆进行启蒙教育。每天都趴在桌上教豆豆算数、认字。看她真拿事当事的样子,李伟就劝她对豆豆不要着急。而夏霁菡认真地说道:“表哥,你不能管豆豆一辈子。最起码的生存技能她要学会。该她面对的你不能代替。”

自从夏霁菡来了以后,豆豆明显懂事多了,而且还会做一些简单的劳动。只是豆豆就更加的依赖她。一会见不到姐姐都要找。这会听说姐姐要去医院,本能的抓住了夏霁菡的胳膊。李伟说:“豆豆,听话,姐姐去医院生宝宝,你跟姑姑在家。”

大姐说:“你一个男人家跟她去医院不方便,咱们都去吧,反正豆豆也不惹事。”

李伟想了想也对。就出去暖车。

夏霁菡说道:“大姐,没那么快吧,还差好几天呢?”

大姐说:“凭白无故的肚子疼,就是不该生也要到医院去看看。咱们住的离医院远,真疼起来就晚了。”

夏霁菡没再坚持,因为她的肚子越来越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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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宾馆的接待室,赵刚发现关昊脸色惨白,头出虚汗,手不离胸口,就赶紧打电话叫来了医院心内科主任医师,当这位医生进来时,关昊意外的看到了跟在后面的老夫子陶笠。

检查完后,这位主任医师说道:“除去心跳过快外,没什么异常。”他建议要多休息,主动休息,别饮酒。

送走这位医师后,陶笠留了下来。由于上次陶笠接夏霁菡转院,常远和赵刚都知道在关昊的交际圈中有了这么一个人。

吃了大夫给的药后,关昊好些了,看到这么多人为自己担心,他很是过意不去,他知道常远有早睡的习惯,就让常远先回去了,然后对赵刚说道:“你也回去吧,家里有小孩回去太晚不好。”

他说的的确是这么回事,刘梅给赵刚规定的时间不能超过十一点,过了这个点就别回家了,自行解决住宿问题。

赵刚问陶笠:“陶院长还回锦安吗?”

陶笠现在是锦安市医院的副院长,这次来督城是帮助这里的医院做个胸外手术,本来他刚吃完饭,正想着回锦安,这时就听到陪他一起吃饭的老同事说关市长在宾馆,感觉心脏不好,他就跟着同事来到医院,带上检查器械和应急的药物外,赶到了宾馆。说真的,他这位老同学已经有半年多没见面了,他刚一见到关昊后,不由的有些心疼。他形容憔悴不说,而且很瘦,更显得胳膊腿长了。关昊的情况关垚跟他说过,他几次想找关昊聊聊,但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到了锦安,他知道关昊周围的人文环境不象在督城,况且爸爸也和他同朝为官。接触频繁怕对这个老同学产生影响,但是他这位市长同学的一举一动他都时刻在关注。所以当他看到赵刚问他回不回锦安时,就非常干脆地说道:“赵市,您放心回家,他说回锦安就回锦安,他说留在督城就留在督城,我随他。”

赵刚见他们老朋友见面,也想给他们留下空间,就说:“那你们好好叙叙,有什么情况再给我打电话。”

陶笠扶了扶眼镜,说道:“您放心,别忘了我是大夫,把他交给我不会有事。”

赵刚回到家,对刘梅说道:“我看他的身体快垮了,铁人也搁不住这么熬啊。”

刘梅流出了眼泪,说道:“老赵,要不把咱家铁蛋认给他当干儿子?”

赵刚看了一眼刘梅,又看了一眼熟食中的儿子,说道:“不干那事,让别人说三道四犯不着。再说了,他又不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儿女,我也怕刺激他。”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痴情。”刘梅擦了一把眼泪说道。

吃了药后,关昊平静了一会,但是只是一会心口就又难受,他对陶笠说:“我们干嘛?”

陶笠说:“听你的。”

关昊说:“我不想回锦安了,太晚了,咱们去部队公寓吧。”

陶笠点头。他没让关昊开车,而是开着自己的2000来到了关昊在督城空军某部的首长公寓,不想当他开开车门,准备下车的时候,关昊突然说道:“老夫子,我不想在这里过夜了,咱们去你家吧?”

当关昊透过车窗,习惯仰头看楼上灯光的时候,他的心又一阵难受,就像被什么人揪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胸口,不想进去了。自从夏霁菡走后,这里,他就来过一次,他怕见到那钢琴,怕联想到那个弹琴的人。

陶笠听他这么一说,又关上了车门,转头开出部队大院,向自己在督城的家驶去。可是到了小区门口,关昊又变卦了,那熟悉的车库,熟悉的停车场,更是强烈的唤醒了他的回忆,他触景生情,不停的摆手,说道:“走,走,不能来这里,咱们还是回宾馆吧。”

陶笠也不多问,开着车又回到了督城宾馆,他们开了一间房,关昊心里难受的要命,一头倒在了床上,说道:“老夫子,我是不是要死了。”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陶笠给他计算着脉搏跳的次数,说道:“咱们去医院吧?”

关昊摇摇头,说道:“我要回北京。”说着就从床上起来,就要往出走。

陶笠拦住了他,说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又犯心事了?”

关昊皱着眉,捂着胸口说道:“老夫子,跟你说实话,我现在除了工作上的事没有任何心事,就是突然难受了。我怀疑今晚喝的酒有问题。”

“你这样下去不行啊?”陶笠根本就不认为是酒的问题。

“不行又能怎样?”他故意扬了一下眉,说着就往出走。

尽管他故意装得的若无其事,但是陶笠却看不出他的潇洒,相反看出了他心底里的无奈和孤独。望着他的背影,说道:“你干嘛去?”

关昊已经走出了房门,他头也没回,举起手中的车钥匙,向陶笠晃了晃,跨进了电梯,就下楼了。

陶笠无可奈何的回到房间,想了想他就给关垚打了电话。

正如刘梅比喻的那样,此时,关昊就如同一只孤独的夜鹰,穿梭在夜色中,向他心灵最向往的地方飞去。眼下这个地方无疑就是他们的新房。

他回到了新房,指望着能在这里安然的睡一觉,简单的洗漱后,他钻进了被窝,躺在松软的床上,果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可是,他突然就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