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来，眼前还是一样的景色。

自己在这里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年了，面前的那条河，身边的这块石头，远处隐隐约约的亭台楼阁，亘古未变。

再低下头看看绿油油的草地，只能叹息一声，自己也不过是一棵草而已。就算是有了意识，还是被困在本体里不能动弹。一阵风吹过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风摆动起来。

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实在是太讨厌了。

仙女们今天不知为何到了现在还没有来取水，不过那个男仙人正在走过来。他每次来都会到这块石头上坐一会，看看自己——应该是为了看自己吧？——毕竟这周围只有自己这棵草长得特别一点。

因为见过的次数多了，自己已经能根据男仙人身上的衣着判断出来他的身份了，应该是哪一座宫殿里的侍者吧？而且应该还是那种做粗活的侍者，不然不会需要他来打水。那些来打水的仙女们，自然也只是仙人的侍者了……

男仙人坐在石头上开始说话：“你不知道，玉帝的妹妹下凡了，还跟凡人生了三个孩子。玉帝跟王母都气坏了，要派人把他们全家都抓上天来处死呢。”

“也不知道凡间有什么好的，好好地仙人不做偏偏要做人？”

“女娲娘娘早就看不惯玉帝王母的手段了，可惜当初天道指定了玉帝王母执掌天庭。自从封神之后，女娲宫就封闭了。女娲娘娘如今整日的打坐。”

“你能听得懂吗？”

又是一阵风吹过，自己跟着风点起头来。

男仙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是在点头吗？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

废话，早几千年前你就经常来说话，我那时候就能听懂了好吗？不过是我被局限在本体里，没有办法做出回应罢了！你当我是周围那些一模一样的破草啊？我可是独一无二的！听见没有，独一无二的！哼，等我化了形，看我不把这句话在你耳边说上几千年！

男仙人还在叨叨：“好了，我要打水回去洗地了。唉，明明挥一挥衣袖就能纤尘不染了，为什么偏偏要我来打水呢？不过，要不是来打水，我也不会见到你呢。再见了，下回来打水的时候再来看你。”

他打了水走了。我还是留在草丛里。

唉，几千年来也只有这一个人看出来了我的不同之处。要知道，我可是见过很多世面的。

当然了，这“世面”仅限于这条河边发生过的事情。

很久很久之前，这里只有草、石头、河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亭台楼阁凭空就出现了。之后逐渐有了仙人。这条河也被白石栏杆围了起来。

我？我就在河边啊，当然也被圈在里面了！

不，我以前并没有这么话唠的。只是……你懂得，有意识的时间太久了却不能说话，实在是……有点憋不住了而已。这，还不是那个男仙人今天看出来我能回应他了，我不小心激动了一点吗？

话说，除了女仙跟男仙，哦不，是仙人的女侍者跟男侍者，其实我还见过真正的仙人的。

这条河上架了一座桥，每年王母过生日的时候，就有很多奇形怪状的仙人来给她贺寿。咳咳，当然了，少不了送寿礼的。有些仙人会站在桥上叹气，说一声年年如此，快要找不到什么有新意的礼物来敬贺了。

每当这时候我都会庆幸自己只是一棵没有化形的小草，不然不是也要烦恼送礼物的事了吗？我又没有什么身家……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感觉自己快要能化形了，真的，不骗人。啊不，不骗仙。等我再用发达的根系从底下喝一点河水，用头顶上那一抹可爱的绛红吸收些日精月华，一定就能化形成人了！

化形成人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地说话，说个够！以解我这几千年来有口难言的憋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