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先唇上留着淡淡小胡子,伸手接住周朝秀递来的军籍勘合,上下扫视阅读起来:“你们卫里管事的还算会做人,倒也省了我许多事。”
说着朝屋里侧侧头,周朝秀接住自己的军籍勘合,紧步跟着杨嗣先进入堂屋,紧跟着张氏走了出来,还将门关上。
屋里,杨嗣先拿起桌上的佛经,见一侧的旧布满是尘埃:“都是你新翻出来的?”
“是,家里欠债多,伯父走的突然,估摸着许多事情没做交待,所以就和嫂子一起收拾一下,免得以后搬家时遗失。”
周朝秀神态拘谨站在一侧,心中惴惴不安。
杨嗣先随意翻着佛经扫视着,最后看了落款日期和誊抄者:“弘治十五年,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有,这个落款的燃灯寺云游野僧崇智是什么人?”
“大前年时,家里伯母病逝。伯母生前信佛,常去燃灯寺请愿。至于崇智法师,不是京里人,是从关中来的。法师经常外出采药,义诊百姓,也为伯母医过病。”
“这个崇智法师经常去哪里采药?”
“不知,法师在燃灯寺挂单,却吃百家饭,常常夜宿民家。”
周朝秀眨着眼睛,小心翼翼问:“崇智法师有不妥之处?”
“没有,我也知这人,是个不惹俗事的高僧。”
杨嗣先又翻阅了其他几本佛经,都是崇智手抄的,最后取出一册青皮书细细研读,头也不抬:“你可进过卫学?”
周朝秀斟酌语言,感觉自己有点像妖人:“进过,学会六七百字,能读懂告示。只是家里穷苦,母亲、父亲先后病故,农忙时给家里出力气,农闲时就去炭场出工度日。”
杨嗣先抬头细细打量周朝秀,眉宇认真:“学会六七百字,很不容易了。许多卫里的千户、百户,也就认百来个字。你有前程,跟你兄比起来不差多少。可惜,就是身子骨瘦弱,好在你还年幼,能长。”
他目光又落到面前的青皮书内容上:“既然你已搜了屋舍,除了这些经书外,还有无别的发现?”
“其他多是些杂物,旧物什,没有奇异、值钱的物件儿。”
周朝秀说着目光移到杨嗣先手里握着的青皮书上,杨嗣先干咳两声,将青皮书卷起来晃了晃:“这是一本禁书,要么你拿去烧了,要么我拿去烧了。若让外人得悉,你必不好受。”
青皮书卷在一起晃动时,周朝秀隐约看到‘花影’二字,最上面一个字没能看清。
“那就……劳烦杨小旗了。”
“此事不可为外人道,我料这书应是你兄私藏抄没之物。若让人追查起来,你家难逃干系。”
杨继先说话间双目微微睁圆,见周朝秀连连点头,才将书收入怀里,语气也柔和下来:“既然你们卫里懂人情,省的我奔波。但一些事情我也要嘱咐你,你且细细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