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甜立马按住他,同时蹲了下来,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眼泪。
“你别动。”
“好,我不动。”
两人沉默了很久,周德清率先开口道:“我听别人说,你叫周思甜,甜妞,很好听。”
“我很感谢她,你的母亲,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还肯生下你,让你姓周。我……我很高兴,我能保护你一次。这么多年了,我也没为你做过什么。”
周德清说得断断续续,也没什么逻辑。
“在监狱里听人说,我有个女儿的时候,我很高兴。天天想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好好对她。后来真的出来了,我却不敢见你了。所以在后面偷偷跟着,是不是吓到你了?”
周思甜强忍着泪水,用力摇头。
“肯定吓到了,我都看到了,那天你跑得都快摔跤了……咳咳咳”他突然猛地咳嗽起来,牵动心肺,纱布上瞬间渗出鲜血来。
路过的护士快速冲过来,“你现在不适合说话,安安静静地躺着!”
周德清摇头,“我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十八年了……我要把话说完。”
护士哑然,看了周思甜一眼,随即低头离开了。
“嘿嘿,周思甜,思甜,是哪两个字?”
周思甜伸出右手,在周德清手掌上,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周德清笑得像一个孩子,嘴里不住念叨着,思甜,思甜。
他好奇地询问着周思甜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你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吃饭,喜欢吃什么,上学成绩好吗,最喜欢上什么课。
当他听到周思甜在学校里几乎次次考第一后,兴奋地整张脸通红。
太阳慢慢落下,房间里变得昏暗起来,许是因为说太久话的缘故,没有等到晚上,周德清的气息就变得微弱起来,医生站在门口,并没有上前去打扰周思甜和周德清。
而周德清,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让周思甜叫他爸爸。
“爸!”眼见周德清的眼睛慢慢合拢,周思甜心下一慌,这声爸爸就叫了出来。
周德清浑身颤抖起来,眼泪从其眼角流下,滴在洁白的被褥上,只是这眼睛却永远没有再睁开。
小贺已经在杨家门口等了许久了,深秋的清河镇已经有了一丝寒意,他缩着肩膀在不远处的小路上踱步,看到杨开建出门来眼睛就是一亮,快步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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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队的警察已经迎了上去,“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
“匕首直接刺穿了病人的肺部,血虽然止住了,但病人的心肺功能在迅速下降,大概撑不过今天晚上。”医生摘下口罩,语气沉重地说道。
周思甜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死了,他要死了。她无数次地想过,如果世界上没有周德清这个人该多好,但是他怎么能死呢,怎么能这么死呢!
“哈哈哈哈哈,恶人有恶报,儿子你听到没,杀人凶手马上就下去陪你了,到了下面,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王爱娟的声音尖利而刺耳。
李铮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低声在周思甜耳边说道:“姐,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不是凶手,不要让他背着恶名死去。”
周思甜茫然地回过头来,呆愣愣地看着李铮。李铮伸出手想要拍拍周思甜的脑袋,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改成了拍肩膀。
身高这东西有时候真令人糟心。
“不是他。”周思甜的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我知道。”
“你信我?”周思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以为没人会相信她的。只有她一个人在场,杨开建死了,他还活着,他还偏偏是她的父亲。连她自己都觉得,她说的话毫无信服力。
“我信,周思甜,告诉他们你所看到的,其他的交给我。”李铮第一次连名带姓叫周思甜的名字,他眼眸柔和得好像会发光。
周思甜第一次发现,这个曾经只会发脾气的讨厌弟弟不知在何时竟已变得如此……可靠。
王爱娟还在诅咒所谓的“杀人凶手”。
周思甜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大声道:“闭嘴!我都说了,周德清不是杀人凶手,是杨开建拿着刀想杀我,周德清是为了救我才和杨开建打起来的!”
这已经是周思甜第二次重复“证词”了,警察们互相看看,皆不作声。王爱娟又想冲上来,却被周思甜一把推开。
“我没有说谎,刀是杨开建的,他想杀我!”
“你这个贱人,我……”王爱娟尖叫着,搬起了走廊上放的木头椅子,作势要向周思甜砸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杨胜猛地将其拽了回来,“周思甜,说话要将良心。我儿子都死了,你和他再不对付,也是这么多年的同学,你不能往死人泼脏水!而且你和周德清是直系亲属,你的证词是不作数的。”
杨胜看向周思甜的目光里仿佛淬了毒。郑建国抢走他生产队队长位置都能笑呵呵说恭喜的杨副队长,还是第一次这么情绪外露。
证词不作数?周思甜完全不懂法律,她慌乱地看向李铮。
“陈队长,昨天晚上贺志强的案子是你经手的吗?”李铮安抚地对她笑笑,随即转头对着领队的老警察发问道。
陈军也就是领队的那个老警察明显愣了一下,想必是奇怪李铮怎么会在这时候提到贺志强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