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芳草一脸茫然“我不识字,啥瘤?”
“就是您子宫里有一个瘤,已经有拳头大了,不过您放心这一般都是良性的,手术切除就好了。”护士尽量通俗的给她解释。
柳芳草脸色更难看了。她身体有毛病她自己是知道的,已经持续好多年了,每个月那几天出来的都是大块大块的血块。她曾经试图跟自己丈夫说去医院看看,话还没说完,他就不耐烦甩开她,说女人就是事多,这点小事还值得
去医院。
一拖拖了好几年,肚子里竟然长了拳头大的瘤了。
“算了算了,不切了。”柳芳草摆摆手“活着也没啥意思了,不去费这个钱。”
“有病还是要尽早治疗的”护士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退出了病房。
说是这么说,她那个丈夫都恨不得把她打死算了,哪里还会关心她肚子里是不是有什么瘤。
柳芳草自己也不在意了,反正活着也是受罪。
她看看屋子里围着自己的四个姑娘,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又更小声的说会把今天看病的钱还给她们。
“您不用担心这个”项念念在她床边坐了下来“先把身体养好,把病治好。”
“我……我家那口子呢?”柳芳草小心翼翼的问,眼里有恐惧又有一丝期待。
项念念微微皱眉,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被警察带走了。”于妙龄心直口快。
“带走了?”柳芳草神色复杂,既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又担忧吴得良进了警察局出来恐怕会更疯狂的打她。与其被他毫无尊严的虐打而死,不如自己死了算了,柳芳草想起自己藏在茅房角落的一瓶百草枯。
村民们七手八脚的把柳芳草抬上了车,只有吴得良一个人站在水田里,脸上神色不定,似乎还在气愤当中,又似乎有些后悔。
他隐隐约约感觉,这回事儿似乎闹大了。
三十多年来他打过柳芳草无数次,往死里打也不是没有过,隔壁邻居来劝过,村长村书记来劝过,甚至警察也来劝过,都因为是“家事”不了了之,过一阵子他又接着打。
这次突然出现的这几个陌生姑娘,尤其是那个没胳膊的洋人姑娘,让他莫名的有些底气不足。尤其是那个没胳膊的洋人姑娘,临走时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虽然淡淡的,却让他感觉像是有一条蛇从水田里游过来,沿着他的小腿一直往上攀爬,直钻进他的后脖子,从领子里钻到胸口钻进心脏
。
项念念的车子开走后不久,警车就“呜哇呜哇”的来了,她真的报警了。
吴得良有点狗急跳墙,躺在泥田里耍赖不起来,一直嘟囔着这事他老吴家的家事,打老婆又不犯法。
有个年轻的民警冷笑“不犯法?照你这意思要是想合法杀一个人就跟他结婚是吗?杀人就是犯法,有没有反家庭暴力法你这行为都是犯法!”
警察们懒得多跟他废话,直接下田,三下五除二把他拎上来,然后塞进灌溉渠里囫囵洗了洗他身上的泥巴,再把他塞进警车里。
吴得良终于体会到了被人塞进灌溉渠里的滋味儿,虽然没把他头按进水里,但是这种感觉也足以让他身体和心里都颤抖了。
吴得良在警车里听警察们说起《反家庭暴力法》,说起他屡教不改的家暴行为,吓的尿裤子上了。
柳芳草被送去医院抢救了,救的回来还好,如果救不回来他就是故意杀人。
急救室外,项念念她们几个人焦急等待着,大家沉默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既为命悬一线的柳芳草担心,也为吴得良这样令人发指的行为感到愤怒。
可想而知,同样身为家庭暴力受害者的唐欧娜生前遭受了怎样的身体和心灵的折磨。
此时的唐欧娜坐在离急救室最近的椅子上,她脚上的鞋已经跑丢了,光着的脚上都是泥巴,暴露在外面的断臂有点扎眼,但是这些都掩盖不了维纳斯的光辉和美丽。
但是她是唐欧娜,不是维纳斯。
她垂着头,默默的掉着眼泪,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