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伴其实一直不容易”荣大爷突然说“是我耽误了她，也辜负了她。”

项念念惊讶的看着他，连身为女儿的荣云舒都惊讶极了。

三寸的荣嬷嬷呆呆的坐在项念念的口袋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没有放下那个被我丢掉的孩子”荣大爷说“但是我知道，这个家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更放不下，那就是我老伴儿。”

荣云舒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她知道自己有个妹妹生下来就被扔到大桥上去了，那样冷的天，八成是活不成了。

她那时候还小，家里人试图瞒着她，后来稍微长大记事了，她听身边其他人说的。

这件事情一直是她童年的阴影，还有就是母亲对待自己和弟弟截然不同的态度也是她一直以来的阴影，让她害怕婚姻，更害怕面临被婆家逼着一胎胎生孩子直到生到男孩为止。“可我们俩都心气儿高脸皮又薄”荣大爷接着说“谁也不肯承认自己错了，其实我们都错了，尤其是我。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既然不喜欢她，就应该勇敢的对我母亲说不，可是我没有，我不敢。娶了她之后，我却把这股子气全撒到她身上，撒到一个喜欢我，把我捧着的女人身上，我不敢对我母亲说不，就总是欺负她，我就是仗着她喜欢我就那样欺负她。我总觉得她跟我母亲是一伙儿的，现在她走了，我想

了很多天，我才终于想明白了，她不是跟我母亲是一伙儿的，她只是努力想融入我们的家庭，一个没有得到自己丈夫认可的女人，如果连公婆的认可也失去了，那么她在这个家里该活的多艰难啊。”

躲在项念念口袋里的夏菜花拼命捂着嘴，才没有让自己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她这一生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的丈夫能说出这种话来，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眼睛长在天上，从来都不肯正眼看自己一眼的荣世华说出来的话。

末了，荣大爷重重叹了一口气“唉，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菜花和女儿，让菜花去承担这一切的罪孽，我既没有本事反抗母亲安排给我的命运又不肯认命，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荣大爷一边叹气，一边慢慢的走出画廊，今天是老伴的头七，他要回去准备一桌好饭菜来，等她魂魄归来。

荣云舒一边跟项念念道谢又道歉，一边搀扶着自己父亲离开。

躲在口袋里的夏菜花原本准备大哭一场，却在听完丈夫的忏悔之后默然无言。

她完全呆住了，她的丈夫说“都是我的错”。

他说都是他的错。

她熬了一辈子，在死了之后听到丈夫这句话，她突然有点死而无憾的感觉。

是了，二丫头，她的二丫头，被她丢掉的二丫头，一直都深深的藏在她的心中，不敢想不敢碰。

她不是不想说不，只是那个家里丈夫心里没有她她就没有地位，如果还不能讨得公婆的欢心，她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她一个村妇，没读多少书不知道除了生生生，为荣家传宗接代，还能做什么讨人欢心，维持自己的地位。

她死守着旧观念，家里一定要有男孩，因为她很恐慌很害怕，如果这是错的，如果几千年流传下来的这个是错的，那么她的二丫头就白白死了。

她要为她二丫头的死找个借口，也要为自己的残忍找个借口，只有这个借口才能让她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现在，她或许可以安心的死了。

她静静的躺在大衣口袋里，很温暖，这种感觉可能就是像是在母亲的子宫里。

如果可以就这样安静的彻底去了也好，或许还能见到二丫头。

她这一生也没什么所求的了。

……

白起宣提着一个大袋子回来，里面装了好几杯某网红奶茶，他排队排了一个多小时买回来的。回来一看，一开始吵着要喝的那个关晴姑奶奶居然不在画廊里了。

“谢谢谢谢，我可以喝两杯。”项念念立刻抢了两杯过来“关晴的归我了。”

“我的我的！”棉花也领走一杯。

桌上只剩下一杯了，是白起宣自己的。

白起宣盯着那一杯，后面来的王大荀也盯着那一杯。

王大荀一个饿虎扑食，却不及白起宣近水楼台。

王大荀又盯着项念念，她明明有两杯。

一个人怎么可以霸占两杯这么可耻。

但是，整个十三号画廊他最怕项念念，所以他只能盯着她，半张着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