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袅袅懵了一瞬后恼怒地推开他,瞪他嗔他,“宁王殿下,你这样,让我怎么入宫?”
宁泽很不喜欢她这样称呼他,那种感觉,就好似在路边遇到的一个陌生人。
凝视着她,过了好一会,突然委屈地道:“口脂重要还是我重要?”
惠袅袅顿时惊了一惊,便想往后退,奈何身后是车厢壁,退也退不了什么,宁泽已经转到她这边,撑臂在她的肩旁,可那神色和语气还有所说的话的内容,都好似曾经的厉厉一般。
鼻子一阵酸热,便要滚出泪来。
她忙拿手堵住鼻口,感觉到只有热气,没有热流,才放心了些许,却还是泪眼汪汪地看着宁泽。
宁泽怔了一下,揽着她坐着,“不是怕坏了妆吗?怎么又哭起来了?”
惠袅袅:“……”才没哭呢,只是触动!触动!!!
见她不出声,便又道:“口脂没了更好,省得你吃得不痛快。只有一条,以后生气了,给我个解释的机会,不要再这样阴阳怪气地唤我宁王殿下。我还是最喜欢听你叫我之舟。”
看惠袅袅又去留意鼻子,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难道你没发现,你我婚后,你留鼻血的病便好了?”
他有些得意,“果然是太过燥热的缘故。降了火便好了。我有过,你要罚,我有功,你是不是也要赏?”
惠袅袅:“……”
这是小奶狗吗?为什么感觉他还是一只狐狸?不要脸地胡说八道都能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知道他在绕着弯说那琴玉的事,她还是不说话。
宁泽拨弄了一下她湿湿的长睫,手上立时沾上了一些温润,便不拐弯抹角了,“那宫人来的时候,我便没有理她,但那会皇后还未被处置,是以不好将她赶了出去,而后,便是你我的时间,若不是她自己站出来,都不会想起有她这个人,你若为她生气,可就真冤枉我了。”
“我才不为她生气呢。我又不傻,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傻的,恐怕她还不知道皇后已经进冷宫了吧?”
听到她说不生气,宁泽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眯,反倒是觉得心里更不自在了。
莫名觉得自己在惠袅袅心中不够重要似的……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哀怨起来。
惠袅袅避开他的视线,拿起一块杏花糕放到宁泽嘴边,催促他张嘴,“你不饿吗?快些吃了吧。”
见宁泽还是没有要张嘴的意思,挣扎了一下,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却反被他抱得更紧了,她心里边隐约猜到了他想听什么,“我还等你千年之后接我回来。”
突然间便想到了梦里所见。觉得自己先前的怀疑有些可笑。若他真中意了别人,又怎么会再到千年之后去等她?
见他还是不吃,便自己咬了一小口,贴着他的胸膛道:“我是有些生气的。”
宁泽稍长地吐出一口气。总算是听到她肯说实话了。
惠袅袅继续道:“我气你什么都不让我知道,等到人家找上门来了平白多了难堪。差点气上心头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来。我知道这里的男人多是妻妾双全的,可我不愿,也没有母妃那么好的忍耐性。若真有那么一天,别说下辈子了,就是这辈子,我也不会再想看到你。”
王妃的名头,她从来不稀罕。离了王府,她也不是全无谋生的能力。再不济,还在藏在惠府府弄得瑾灵院耳房地下的财物呢!
见准备继续吃手里的糕点,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宁泽抓了,就着她的手把那大半块糕点往他嘴里送。
惠袅袅瞪大了眼,“这是我吃过的!”
宁泽“嗯”了一声,“要不然我去你嘴里抢?”
惠袅袅立时不阻止了,反而将这大半块糕点往宁泽嘴里送。
大半块吃完,咂巴咂巴嘴,“再来。”
“……”惠袅袅推了推他,“你自己吃!”
“我累了一夜,又饿又累,刚才还受了惊吓,手脚发软,没力气了。王妃不管我也成,等王妃吃了,我再到王妃的嘴里去抢。”惠袅袅所说的那种可能,根本就不存在,是以,他也便放下心来。
“你不要脸!”
哪怕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她也觉得脸都臊红了。
“嗯……这东西,在媳妇面前是不能要的。”
惠袅袅:“……”
两人谁也没有再提及琴玉,直到下了马车,惠袅袅才看到远远地有个人朝宫门口跑来。停在那里顿了一会,才看清楚那人是琴玉。
宁泽也不急,一面轻轻地扶正惠袅袅头上的钿钗,一面等着琴玉走近。
惠袅袅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宁泽会这样不怜香惜玉,“好好的一个美人,发髻也散了,妆容也花了,你真狠心。不过痛快!解气!”蓄意来破坏他们感情的坏人都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宁泽弯着唇笑着,脑子里想的却是,小野猫的毛要经常顺,等到炸了毛,起了结,要顺起来就难了。
听到琴玉和侍从靠近的声音,牵着惠袅袅转身朝宫门走去,“把她送到冷宫,还给废后。”
琴玉呆了眼,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惊觉天变,想要告饶,宁泽的侍从哪里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惠袅袅见过皇帝之后,便出来去东宫见太子妃,皇帝留了宁泽与她说话。
太子妃似早料到惠袅袅要过来一般,早早地备了东西。
不是茶点,而是一盆又一盆的鲜红的干辣椒和辣椒子。
楚安安也在,只是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
惠袅袅想起元佑儿和林滢来,这次进宫竟忘了带她们。
楚安安是公主,惠袅袅如今也是正一品的王妃,两人之间相互微微福了福身子。
“我刚刚才听说,恭喜你。”
惠袅袅挑了挑眉,很意外在长安宫待了很久的楚安安会对她说这样的话。看起来还是发自内心的恭喜。
楚安安强打着精神笑了笑,在她耳边轻声道:“或许说了你不会相信,可我还是想告诉你。原本我确实听她的,铁了心要进宁王府,可除夕那夜,我做了个梦,梦到我进了宁王府之后所有的事情,最后。我被困于深宫,在痛苦与自责悔恨中疯癫。我心里其实清楚,那是我的报应来了。醒来之后,我便开始在长安宫装疯。如今,我终于从长安宫里出来了。今早我去看了她,她疯了。”
惠袅袅扬了扬眉,清楚她口中所说的“她”是魏后,却没有想到,不过一夜,那个人便疯了。更没有想到,楚安安会梦到前世。除夕之夜……不就是厉厉消失的日子吗?
楚安安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对她和太子妃微微福了福身,便寻了个由头告辞。
太子妃看到惠袅袅心情很好,心中明了楚安安的状况,也不留她,遣了个宫人送她回去。而后便对惠袅袅招手。
“你快来看看,这是从我母亲的家乡寻来的秦椒,不曾想,你说的晒干的方法已经有人用了,晒干净后的椒不如新鲜的椒软嫩,却格外香甜。还有这些,便是种子了,你想要在哪里宴赏良在辟一片园子?咱们妯娌两个这就弄起来?”
笑着看了一眼惠袅袅,又道,“这些事情,我是不会的,也就是给你寻个种,寻些个宫人去帮帮忙,不要离皇城太远的……”
想了一下,她改了主意,“远点也不打紧,在那园子外建个宅子,刚好能借着这个由头去宫外住几天,这宫里,实在是无趣得紧。”
惠袅袅哑然失笑,却也来一兴致,太子妃与她亲近,她便也不客气,“原以为娘娘不愿辟这样的园子,着实是意外。”
太子妃“嗨”了一声,“我带着身子,满心想的都是孩子,当真没有想过这辣椒的事。只是不知怎的,太子殿下突然寻了这么些东西来,我才想起来你说的那件事。所幸现在宫里也没有什么让人提心吊胆的人和事了,我也想把眼睛往宫外放一放。”
惠袅袅见她说得含糊,便不细问了。转而笑道:“我也没种过这个,只听说过一点子种法,要不然,我就先在王府后院里种上一片?春分过后便能播种育苗了。夏秋的时候便能摘果子。若是种得好,明年便再到京城外去寻片合适的地方种起来。”
太子妃称善,便将这几盆东西都叫人给惠袅袅搬了去。
又说了一会话,见宁泽走了进来,笑道:“你看这宁王,倒是一刻也离不得你,才在我这坐了一会,便寻来了,好似我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般,一定要亲自接了回去才放心。”
打趣的话说出来配上她这一听便知是说笑的语气,宁泽和惠袅袅对视一眼,便向太子妃告辞。
惠袅袅羞着脸垂下头,却也不好意思再在这里停留了。
两人出了殿,却见拐角处停着一片衣摆。
惠袅袅疑惑地看向宁泽,见他朝自己微微颔首,便知自己猜对了。
太子见两人走远之后,便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行到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原本正笑着和宫人说笑着宁王与宁王妃的事情的太子妃在看到太子的那一瞬间便敛了笑,起身微微朝他福身行礼,而后问道:“殿下怎么来了这里?”
太子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只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不过太子妃没有要抬眼去看的意思,便什么也没有看到。只叫人去拿了记载侍寝的册子来。
翻了翻后,道:“太子今日该去丽良媛那里。”
太子看着先前还笑得如牡丹一般在看到他之后便笑得冷淡疏离的太子妃,心里如同被堵了什么一般,顺不过气来。抬手便将那册子夺了过来,翻了几夜,怒笑出声,“很好!很好!已经排到了一年之后,为什么谁都有,就是没有你?”
他愤怒地撕碎册子。看向太子妃。他不过是被人害了,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原谅他?
却见太子妃已经在宫人的搀扶下跪了下来,“太子殿下息怒。”
殿里的一众宫人也跪了下来求他息怒。
而她的神色,竟好似对这样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
猛然想起,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不时地朝她发怒,哪怕她跪在地上因为不适而脸色苍白也不曾息怒。顿时便没了怒火,不知自己怎么又对太子妃发起脾气来了。
“太子妃……”
“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想要去扶太子妃的手僵在半空,“是不是本宫不走,你便不起来?”
太子妃没有回答,只是跪着,双手扶着自己越发浑圆了的肚子,面色不太好看,似有些不适。
她心中清楚那些事情的原因。许多东西一但改变了,便再了回不去了。
就比如说,太子一向性情柔软,在纾玉出现以前,便是一句重话也没有对她说过。而现在……纾玉已经不在了,太子却依然会对她发怒。
太子踉跄了几步,终是大步走了出去。
宫人扶起太子妃,心中不忍,“娘娘,您这是何苦?”
太子妃摇着头笑了笑,“你不懂。心里边有了疙瘩,再对着也不过是相看生厌。”
她艰难地坐回椅子里,又道:“以后警醒些,远远地看到殿下过来就给本宫提个醒。或者直接拦了他。去帮本宫请张御医过来。还有,寻些个适龄女子的画像来,是时候再给殿下挑两个侧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