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杌凳上,开始细细地想今夜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她在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厉厉来了。与她达成了什么约定,似乎也与净元大师达成了什么约定……
她在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宁泽来了……
宁泽一定已经知道了厉厉的事。他知道了多少呢?竟和厉厉一样,什么也不说,全等着她来猜……
想着想着,出了神,一碗红糖水都喝光了,还在机械地做着喝水的动作,就是宁泽走到她面前了也不曾发觉。
小腹又一阵难受,移手去按住,这才发现宁泽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面前,含笑看她。
她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你就笑话我吧,我已经没脸见人了。”
“怎会没脸见人?那被褥是我亲自丢出去的,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阿姚也不知道你把大楚的疆域给画出来了。”宁王府的下人,也不敢凭着猜测胡乱嚼舌根的。
提到这个,惠袅袅越发觉得不自在了。把头压得低低的,不敢看他。心中又觉得恼,还委屈,“我想回去了。”
她站起身来,将碗放到杌凳上,便去拿外衣。
宁泽笑意微敛,“我已经让人通知了大将军府,你接下来几天都会在我们这里。放心在这里住着。这里也是你的家,再过四十八天,你便要住在这里的,早些熟悉不是很好?”
他拉着她的手,细细说着,“原本打算明日带你去庄子里散散心的,既是不适,便在府中休息,过几日再说。”
袅袅抿着唇,不说话,一双红肿的杏眼里,再次涌起了水雾。
“分明有婢女在,阿姚也在,你却不肯让她们过来,非得让我丢脸……”
宁泽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将她颊面的发别到耳后,“袅袅,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不论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第一个能想到的,都是我。而且,府中确实没有年纪大些的婢女或者女仆,年节都放她们回去休息了。刚才那个年纪不大,是阿姚的贴身婢女,你见过的。”
旁的人都可以放回去,妹妹的贴身之人却是不行的。他的宝贝妹妹总是需要人细心照料,是以他给妹妹选人的时候,便选了一个孤儿。
惠袅袅怔怔地看着他,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细想之下,他还真没骗她,是她钻了牛角尖了。
被他回视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垂眸,“我不回大将军府似乎不太好……到时他们误会你与惠逸一般,恐不会轻饶你。”
“你这样的情况下,我能对你做什么?总不至于那般禽兽。还是……”他打趣她,“袅袅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我们的婚事?”
取了湿毛巾将惠袅袅被冷汗泡湿的手轻轻擦拭,见猫爪子要收回,用力抓住,轻笑出声,“放心,他们听说沈府出事了,这会必然已经去处理沈府的事情了,没工夫注意咱们这里。”
换一只手,他继续道,“再者,你此时的情况,就是他们知道了,也必是让你在我这好好养着,何必多此一举。”
沈府出事?大将军府的人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惠袅袅心中大惊,也不知道那一老一小两个和尚最后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及时离开。微微垂眸暗自思量,宁泽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不过,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嗫嚅着:“那……有客房吗?我睡客房吧。”既是只能待在这里,她怎么好意思再睡被她画过地图的床?
宁泽的眸光瞬间沉了下去。
惠袅袅呆了一下。
脑中浮现出先前的场景,想起她蹲在雪地里哭的时候,有人对她说,“我是厉厉。”
轻轻阖了阖眼,让先前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脑中过了一遍,而后缓缓睁开眼道:“你是厉厉?”
宁泽微微抿着唇,一双眸子幽深不见底,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
惠袅袅盯着他看了一会,缓缓摇头,“不,你不是……”至少他现在还不是厉厉,“你是宁泽。”忽地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厉厉?”
“因为我是宁泽,所以,你不想看到我?”宁泽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幽幽地问着,“你想看到厉厉?”
惠袅袅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情绪,却不想和他继续就着这个话题纠缠下去。
“不是的。有什么话,我们能不能一会再说,现在我想见阿姚……”
她急得想哭了。
“宁姚去了大将军府,你今晚见不到她了。”唇边带上了一抹自嘲。先前还以为她会需要自己,原来并不是这样。没有了那只鬼,他在她心里还没有宁姚亲近了吗?
惠袅袅不知道他突然间变得多疑敏感又伤怀的心思,也没有去怀疑宁泽的话,细秀的眉头拢到了一处,“那可怎么办啊……那……对了,有没有年纪大些的婢女或者女仆?”
“嗯?!”宁泽疑惑,意识到事情似乎不是他想的那般,眸子往一侧动了一下,而后回到原位,“没有。年节,都放他们回去了。”总不会下人比他还值得信任的……
这下,惠袅袅越发想哭了,“那完了……”
她凄苦地看向宁泽,“我要害你没地方睡觉了。”
宁泽反应了一会,都还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正要细问下来,却发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只手用力地按着被子,发出先前他在外间的时候听到的那样的奇怪的嘤吟声。
“你是……哪里不舒服?”
惠袅袅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咬着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宁泽凝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忽地用力抽开她身上的被子,毫无意外地,见她另一只手捂着肚子。在她的惊呼声中,不由分说将她抱了起来。目光落到了褥子上的一片血色上。
惠袅袅来不及阻止,顿时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垂下了头,嘟着嘴,两根食在身前打圈圈,不敢去看宁泽的脸色。
她只穿着一身中衣。中衣轻薄。许是她近日吃得太补,又或是她今日情绪大起大伏,竟是弄坏了一大片褥子。
她想,看到那一大片血色地图的宁泽……现在一定很生气吧。
过了一会,见宁泽一动不动,也一声未吭,一抬眼,便见他还盯着那块地图,神色未明。
她心中疑惑,莫不是气傻了?
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宁泽……我想……”想什么呢?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么样了。现在回大将军府吗?似乎也不合适。两根手指打圈圈打得更快了。
宁王府离大将军府里还有些距离,要从这里走到宁王府外,再坐马车,再要从大将军府门口走到自己院中,需要那样长的时间,定是不行的。
咬着唇,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要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