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与非,都由皇帝来判断。
惠袅袅又将金桃曾经提供的那些苏氏这些年所行的苛待她的证据交了出来。
当初让金桃供出这些并画押的时候,是想着必要的时候拿捏苏氏的,除了平日里苛待欺负她的之外,还有一份是这些年私动的中馈里的财物的记录。
不过这些想来没有再交出来的必要了。
惠萧萧感觉到有些不对,拿眼去看惠逸,但见她爹翻了个白眼,立时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惠逸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什么了,便改口道:“苏氏罪该万死,臣女并未参与这些事情,她腹中胎儿也无过,请圣上容她生下孩子后再服刑。”
以他此时诚恳的神色与言行,让同为人父的许多人觉得他可怜,也不禁为他求情起来。
苏氏的一颗心冷到了谷底。他要孩子,她便偏偏不要给他这个孩子。她笑了笑,站起身来,便往一边的殿柱撞去。
惠袅袅想也没想便起身去拦她,好在她的衣裙虽然繁复,却不甚厚重,在她还有几步便要撞到柱子上的时候,拦住了她。
苏氏是真的有了死意,撞过去的力道再加上冲劲,连带着拦住她的惠袅袅连连后退。
直到后背撞到墙上,后脑上也磕了一下,这才停了下来,懵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在苏氏耳边低声道:“他十六年前就不能再有孩子了。”
而后用力地推开她,“天网恢恢,没有哪个行恶的人能真的逃脱的。”
苏氏整个人都怔住。过了好一会,哭笑出声。
原来……她十六年不曾再有孕,不是她的问题,亏她以为自己生了惠萧萧之后伤了身子,总是用各种法子来治病……甚至在治病的时候,被人钻了空子……原来,原来不过是个笑话,有问题的,从来不是她。
她便这般如魔怔一般哭着被带了下去。
惠袅袅动了动肩膀,抬手按了按后脑,才发现,自己又成了万众瞩目的那个,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若让她死在这里,一会怕是吃不下饭了。”
事实上,她在自己后脑被撞了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前世二十几年养成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地便会出手救人……
众人:“……”都闹成这样了,还想着吃饭呢?这姑娘是真傻吧?
楚元蘅似寻到了知音一般,开心地道:“对对对!还是吃饭要紧。对了,你们怎么都跪着?今天的席面可好吃了。”
皇后对这一个成天只知道吃喝没有一点志向的皇子翻了个白眼。
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他竟然还在问“怎么”……
不过,也就是这样的皇子,才对她的儿子真正没有威胁,便不再理他,由着他去。
皇帝面上却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柔和,“倒是小十通透,事情已经了了,都起身用席吧。大将军,请辞的话,莫要再提。”
皇帝都开了这样的口,傅恒也只得应下,不过还是没有忘了提一句,“那……阿瑶与惠逸和离之事……”
经历了这么久的烦躁事,皇帝的心情却似乎还不错,听得傅恒的话并没有恼怒的意思,反而轻快地道:“允了,今天你们提的事情,朕都允了。还有那退婚的折子,朕也准了。”
惠袅袅这才知道,她的出现,打断了沈笑的话。
悄悄看向沈笑,却见沈笑目不斜视,神色如常,给人一种风轻云淡之感。
余光看到惠逸正用一双恼恨的眼睛在看她,朝他扬唇嘲弄地笑了笑,便不再理他。
沈笑微微颔首,道:“此事,确是苏氏命人下手无疑,不过,她也是受她的女儿惠萧萧挑唆,才有了杀人之心。惠萧萧是始作俑者,亦当领罪。原本还计划着要夺财,却不知为何,最终是将财和瑾灵院一起毁了。臣思量再三,此等问题,恐只有案犯苏氏自己能解答了。”
苏氏原本还在想着自己的伤心事,猛然间听到惠萧萧的名字,下意识地就答道:“此事与萧萧无关!”
惠逸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没想到,又把女儿惠萧萧给扯了进来。
对着沈笑沉声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沈笑对皇帝道:“人证物证皆在,这是证词。”
惠逸心道不好,便要来夺,不料沈笑早有准备,闪身将证词交给了过来接物的内侍,还不忘了嘲讽一声,“左相大人未免太心急了些,要看也得圣上和皇后娘娘为先。”
惠逸:“……”
皇帝的桌案上还摆着傅灵瑶当年写给大将军夫人的信,此时再看过证词,立时连着证词一掌拍在桌案上,“大胆苏氏!”
帝王不怒而威。带着怒意的话一出来,满座皆惊,各自跪下,求其息怒。
傅恒跪在傅家人最前,“圣上明察。当年臣等怀疑瑶儿死有蹊跷,直闯惠府,惹了圣怒,只能带走瑶儿一子,留得一女在惠府艰难成长,悔不当初。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请圣上为老臣一家主持公道。”
微微一顿,“臣之先祖。追随□□皇帝拼杀一生,所图,不过是天下安稳,家人安妥。臣先不能护女,后又险些不能护住外孙……连自己家人的周全都不能护住,还做这大将军有何用处?倒不如……辞了官,做个山野莽夫,乐得逍遥自在。”
当年霸道铁血的将军,终是在岁月和变故的冲击下,显露出了心里脆弱的一面。几句话中带着苍凉和落寞,引得一些人唏嘘嗟叹暗自垂泪。
惠袅袅不禁去想。那么多人为官,为的是什么呢?
想来,有人为权,有人为势,有人为安稳于现世,也有人为家人的安妥。
如傅恒及傅家先祖一般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可能在这利欲环绕的官场里保持着最初的本心的,能有几人?
不敢说惠逸最初便是为权为势而来,至少,他自己一直都是说是为了让老母妻女过上好日子而在官场拼搏……可到如今,几分真几分假恐怕连惠逸自己也分不清了。所有的一切,皆成为他保住身份和地位的谋算。
周围的人因着傅恒的话狠狠地惊了一下,大将军要卸甲归田?!这是谁也没有想过的问题。朝中还有谁能接任大将军一职?
饶是皇帝也是瞳孔猛地一缩。
皇后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大将军府的人真的卸甲归田了,要除掉他们还不是很容易的事?
卸甲之前,定然会把虎符交出来。想必,皇帝也是不放心虎符在别人手里放着的吧,应当会做个顺水推舟的事情的,哪个皇帝会喜欢臣子手里拿着能随时对他带来威胁的东西呢?
虎符在皇帝手里,比在大将军府里好得多了。
只要再得一块虎符,所有的事情便该有个了结了。
思量着,面上便露出浅浅淡淡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