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与正殿只一墙之隔,他们的声音都压得低低的,落在耳中,多了几分暧昧与缠绵。
修长的手指抬着她的下巴,让她不得掀起眼皮看他,“没有什么。”
“惠袅袅,你在撒谎。”
惠袅袅刚想反驳,便又听得他道:“你撒谎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色。”
从窗口透进来斑驳的光影,随性地洒在两人的面上。让两人的神色带上了层次感和朦胧感。
惠袅袅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看清楚了她的神色,只知道自己很想避开他的视线,“……我只是觉得,世间的男儿,如我傅家人一般的,如沈大人一般的,少之又少。大多都是渴望妻妾成群的吧。又要嘲笑后宅里女人的争斗,说着斥责或惋惜之语,又乐于看着她们为了自己而争斗不休。或许,这样能让男人们觉得满足?”
“……”宁泽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对,微微敛眉,“我和他们不一样。”
惠袅袅拂开了他抬着自己下巴的手,咕哝着,“你会娶妻,也会有妾,没有什么不同的。”
“你说什么?!”
“啊?哦。我已经搬回大将军府了,你什么时候去退婚?”
宁泽凝视着她。
他方才听清楚了她的那句话,心中有些生气。他会有妻是没错的,她便是他想娶的妻。可她凭什么就这么笃定他还有会有妾?
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坐在那貌合神离的父母,忽然间所有的底气都泄了去。
还记得幼时,父母之间的恩爱甜蜜,还记得不经意间听到的父王对母妃情意绵绵的话,听得他父亲说只得一人足矣。当时,他便想着,若是他日娶妻,也只娶一人足矣,这般的甜蜜胶缠,让宁王府都似包在蜜糖里一般甜。可后来,府里还是多了一个姨娘……
他的母亲哪里是受得了这种委屈的?当时便闹了起来。要么赶了那姨娘,要么离了她。
不知后来宁王是怎么劝服宁王妃的。只知道他的母亲后来没有再闹了,却对父亲永远也没有了曾经的神色。
就是他自己,不也是因为那些事情,对他的父亲失去了信任吗?
一颗心飘着不知定处,难道她是因为他父母的事情,对他也生出了质疑?
忽见她转过脸来,对着他莞尔一笑,“我想,你若是娶的是自己真心喜爱的人,一定会不同的。”
宁泽怔了一下,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让他的心归了原位,扬唇角笑了起来。
惠袅袅只是想到梦境里的宁泽虽有妻妾,却如同无妻无妾一般,便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过火了,虽然他似乎没有听到,还是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同时心中为他可惜,原主已经投胎去了……也有些酸涩,她毕竟是从千年之后穿越而来,不是他心里喜欢的那个人……
可是与不是又如何呢?她已然看开了,他们之间的阻隔,不仅仅是这一件事。即便是原主在,他们也会因为两块虎符而被迫分开。
原本还觉得此事太过荒唐,要为惠逸说上几句话的人,立时不敢接话了。他们谁家没几个妾室?且他们的夫人都坐在身边,若是也学宁王妃在他们开口之后提出和离,帝后一准下来,便再无回头的机会。即便她们不学宁王妃,回去之后闹得鸡犬不宁,也是不好的……光是此时看着他们的夫人摩拳擦掌,咬牙微笑的神色,便知事情不妙。
各自为惠逸掬了一把汗:左相大人,为了下官的家宅安稳,只能委屈你了。
惠袅袅咬着唇从窗口看着殿内的发生的事情,看着傅然跪在那里,很想跑过去跪到他的身边,与他一同去做这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不过,她知道自己得忍着,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出去。
看到宁王夫妇的事情,听到宁王妃的话,从心底来说,她是赞成宁王妃的做法的,可是宁泽会不会难过?刚才看到宁姚那般难过又隐忍的模样,她亦觉得有些心酸。
正殿里,还在继续着,皇帝并没有答应和离之事,也没有拒绝。
倒是询问沈笑苏氏火烧瑾灵院之事,并将傅灵瑶所写的信,让惠逸也好好地看上一看。
夜深了些,宫里飘荡的东西开始出没,有些飘到了英武殿上看着殿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以女子居多。有叫好的,有唏嘘的,倒是扰了惠袅袅听正殿里的声音。
厉厉隐了气息待在荷包里干着急。前世,可没有他的父王母妃要和离的事情啊!而且,他现在想要和惠袅袅说话也不能,担心泄漏了自己的气息,给他和惠袅袅招来祸患。
惠袅袅正睁大着眼睛看着,感觉到肩膀上落下了一只手,立时回头,便看到了宁泽一双眼角上扬的桃花眼,他的唇边扬着淡淡的笑,可那眼中的神色,竟是沉寂的,与平日里温雅的模样不同。
厉厉在荷包里撇了撇嘴,觉得宁泽总算做了一件让他觉得欣慰的事情。可他的父王母后要怎么办呢?
宁泽俯首看向惠袅袅,从正殿里投来的光影斑驳,却能看到她眼中水亮亮的色泽,看他的目光,像一只可怜的小奶猫,偏还带着一点古怪的怜悯之意。她紧咬着唇,让原本就樱红的唇越发地鲜艳诱人了起来。
他失笑,“这般看着我做甚?”
手却伸到了她唇上,试图拨开她的唇齿。
原本惠袅袅还能压制住心里的涌动的难受感,看到他突然露出的笑意,倒是无法再压制了,眼泪扑腾扑腾地掉落了下来。
水汪汪的杏眼里,自是笼上了一层水汽,随着泪水的涌出一荡一荡,如久静的湖面忽起的横波那般引人注目。
他的锦帕,给她止过鼻血,如今又要来给她拭泪了。
“一会要见的可不是一般人,哭花了该招人笑话了。”
“笑话就笑话,难道我会怕被人笑话不成?”不过,说归说,她到底没有去作乱阻止宁泽将她涌出的泪水擦去。
宁泽的手却顿住,眼中含了笑意,面上的笑也深了些,“当真不怕人笑话?”
惠袅袅莫名觉得这个笑容有些危险,却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不怕……你离我远些……”
眼看两人的鼻子都要贴一处了,惠袅袅硬生生把泪水逼了回去,身后便是侧殿与正殿贴着的墙,几缕发从窗口掉落了出去。
“不怕人笑话?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