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而惠萧萧向楚元勋自荐枕席的事,在她的心中敲响了一记警钟。

若让惠萧萧与楚元勋之间成功达成了某种协议,那命运的轨迹是不是又要与那一世重叠了?

见她脸色发红之后又猛然变白,宁泽的笑意收了起来,加快了步子,温声安抚,“很快便到了。”

只是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慌乱。

以往,都是听说她体弱,时而会传来她生病的消息。

只是,她处于左相府的后宅之中,除了送些药品和财物,遣阿姚去探望一二之外,做不了更多,亦不曾真正见过她生病的模样。

原来,苍白病缠娇弱的模样,不仅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反而会让人心疼怜惜……

惠袅袅却开口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宁泽不愿让她在自己不适的时候,还挂念着别人的事,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倒是催促着身后的宁姚等人速度快些。

他能将惠袅袅抱回去,却不便为尚未出闺的女子更换衣裳。

傅芷安带着松翠紧跟在他们身后,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顿住步子,抬眼看着他们愈行愈远。

他们这般相互信任,当真应该退婚吗?看宁泽和宁姚对惠袅袅的态度,与哥哥所说的,不同呀!可姐姐也亲口说了他们要退婚,宁王世子还已经答应了……

她越想越糊涂,越想越不明白,便立在那,忘了前行。直到松翠将她神思唤回来,催促她快些跟上去,才重新抬起脚步。

宁泽将被冻住的小野猫抱回她住的屋子,早已经得到消息的下人已经在屋里生起了炭盆。让下人都出去,将她抱到炭盆边,抱着她坐定,便给她搓起手来。

真是冻得如冰块一般……让他的手也跟着僵了一僵。

惠袅袅看了一眼一边的椅子,不明白宁泽怎么还抱着她,不把她放到椅子里。她虽是冻僵了,却因为之前是趴着的姿势,坐到椅子里是不成问题的。而且屋里温度变高,一会她身上的香露味散发出来,他不是会难受吗?

一双手背最先传来温度,而后是手心,见他蹙了眉,小心地将她还抓在手里的小石子取了去,又继续给她搓手。他那细心又认真的模样,她怔愣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待手上有了知觉,手指缩了缩,似想从他的掌中脱离出来,又似有些不舍。

可那微小的动作,已经引来了宁泽的注意。他露出如孩童般的笑容,“果然有用。”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人在雪地里被动僵的情况,因着宁王府的虎符是掌着一半天下兵马与一半禁卫军的,他从小便要知道行军作战中会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处理办法,不过,一直没有实践的机会。回想着曾在书中看到过对冻僵的人的处理办法,便试了一试,这结果让他很满意。

抬眸看向惠袅袅,脸色一变,“怎生又流鼻血了?”

原本以为她流鼻血不过是一次意外,不曾太过在意,现在却觉得有些不正常。

刚生出一点红润的脸,又变回了苍白。

往袖中去掏锦帕,才想起锦帕在先前便已经给了惠袅袅,便催促她将锦帕取出止血。

屋里的门被推开,尴尬的宁姚和一脸怒容的傅芷安主仆出现在门口。

宁姚跟着到了屋门口,见下人都被遣了出来,便自觉地在门口守着,自己不进去,也拦着傅芷安主仆不让她们进去。

她口舌伶俐,把傅芷安主仆给绕得晕乎乎的,当真没有进来,可不知是哪句话说得坏了事,傅芷安立时就不依不饶了起来,非得进屋。

她与傅芷安之间,就好比秀才与兵。

兵不愿意听秀才说话的时候,秀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直接被她们主仆推到一边,推了门就走了进去。

宁姚也赶紧跟了进去。

可屋里的景象,让她们都愣在了那里。

宁泽抱着惠袅袅坐在椅子里,后者乖巧温顺地靠在他怀里,气氛馨香,可女子鼻唇间的两行血迹有点触目惊心。

带着体内热度的血流到她的唇上,将她被冻得紫黑的唇染得血红,古怪得让人心惊。

三女惊呼出声,惠袅袅这才反应过来,忙从袖中掏出锦帕按在鼻口,用还散发着凉意的手指按住山根,可看到自己和宁泽这般亲近的景象,心中生出尴尬和窘迫来,对宁泽等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睡会。”

在雪中被冻了那么久,忽地暖了起来,当真生出了困意。

宁泽起身,将她放入椅子里,对惠袅袅道:“让她们给你换身衣裳再去睡。”

傅芷安黑着脸走了过来,“你们都出去,有我和松翠在这里就好了。”

宁泽扫了她一眼,“你得先换女装才能待到这里。”

傅芷安不服,“为什么你可以待这里,我却要换了女装才可以?明明她是我姐姐才对。要避嫌,也该是你避!”

宁泽笑着看她,“这不一样。”

可是笑容里并没有温度,让傅芷安在这个被炭盆烧得温暖的屋子里颤了身,想质问“为什么不一样”的话被吓得一溜烟没了影。

惠袅袅正想着把傅芷安主仆从自己身边隔开,好寻机会溜出去找净元大师呢,见此,便道:“衣裳我自己换就好。只是要麻烦阿姚帮我照顾妹妹。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大抵是要病了,怕是要让芷安与阿姚住一处才好,以免我过了病气给她。”

傅芷安一听便红了眼,不肯去,“哥哥留我在这里照顾你的,哪有你生病了,我躲到别处去快活的道理?我哪里也不去,在你病好前,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她觉得,若不是她跑开,留惠袅袅一个人去跟踪他们,必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不想再离开了。

惠袅袅恹恹的,却还是坚持不让她们主仆留下。

宁泽的脸色已经难看了起来。

傅芷安这般大咧咧的性子,哪里是能照顾人的?

非得要留在这里,说到底是防的他……

想到惠袅袅提出要和他解除婚约,傅家极有可能也正在准备这事……再加上那让他头疼的香露……顿时觉得头大起来。

语气,也冷硬了起来,“你这般,让她如何养病?”

惠袅袅怔了一下,看着他,也扬起了唇角。

她的模样有些尴尬,是以她并不想被太多的人发现她的存在。

沈笑已经带着人进入院中,楚元勋来不及掩饰魏赫的行径便被他抓了个正着。

而这些,惠袅袅此时都不再关心了,只关心她怎么能不动声色地从院墙上下来。

朝宁泽挤眉弄眼,却见宁泽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似个心愿满足的孩子般傻笑,并没有要给她想办法的意思,顿时便觉得郁闷了。

宁泽见她这般如小狸猫一般趴着的样子,觉得非常有趣,余光扫过周围,发现没有梯子,也不知道这只小野猫是怎么爬上两人高的院墙的,很想知道她要如何下来,便一直看着她。

见她对自己露出笑容,心中欢喜,可随后又见她翻起了白眼,对自己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他疑惑不解。

而后,又发现她如同泄了气一般,恹恹的了。

可即便如此,这只小野猫看下来也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疑惑着,便朝她走近几步。

忽又想到她身上的香露气味,复又止了步,对傅芷安道:“袅袅在那。”

惠袅袅一脸木然地将视线转向正前方,心中暗暗给暴露她的位置的宁泽记了一笔,但也看明白了他神色变化的缘故,当真是成也香露,败也香露……

傅芷安正担心着她,听得宁泽的话,立时朝他所指的位置看了过去,狐疑地大声问道:“姐姐,你怎么还在那院墙上面,快下来啊!”

听到这话,惠袅袅欲哭无泪,一脸的木然变成了生无可恋。

可傅芷安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还在不停地催促着她。

众人纷纷朝她的位置看来。

就是已经将人绑了的沈笑,也不由得仰头朝院墙上搜索,锁定了她的位置。

楚元勋也看到了她,顿时神色一变,显然是想到了他之前所看到的大雪团。

魏赫被赤溜溜地拉了出来,浇了一桶雪水,只给他在腰间绑了一件上衣,挡住他的关键部位,再被院中的冷气一冻,瑟瑟发抖。面上异样的红色褪去,清醒了几分,也抬眼朝院墙上看过去,见是惠袅袅后,整个人怔了好一会,才道,“你在那里,那刚才那个人是谁???”

为了怕到手的美味再飞了,他得到消息便在屋里燃起了助兴的香,人一进屋,他便燥意难耐,抱着就啃,不曾想过自己的人会把人弄错,左右是个女人,都没去看人的模样,连她身上的绳也没解。到后来,他觉得到了兴致高涨,不会再败兴的时候,才胡乱地解了绳索。

看向不远处,由两个丫环伺候着却依旧面色异样神智不清的女子,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有他情动时留下的痕迹。魏赫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她不是惠萧萧?”

楚元勋生怕他再说出些什么了不得的话来,忙将他打晕,“沈大人,请许我将他带回承恩侯府交给侯爷管教。”

沈笑冷眼看他,“醉红楼的事情,不也是侯爷管教的?”

楚元勋:“……”

老和尚垂着眸,似不愿见这般污秽的东西,双手合十,长念了一声佛号,“老纳要麻烦楚师主给承恩侯府带句话,佛祖清修之地,不容亵渎,老纳愧对侯爷所托,佛祖亦不会庇佑对其亵渎之人。”

言外之意,便是逐客了。

楚元勋知沈笑与老和尚都是铁疙瘩,一个受帝王信任,一个是众所周知的活菩萨,蹙起眉来,此时不好再和他们起争执,待到他成了帝王之后,必要让他们为今日的奚落付出代价。

随后又朝屋顶看过去。

心中生出恼意来。

这个女人,既然早就在那里,为什么不出声阻止?

只要阻止了,魏赫定然会发现抓错了人,也就不会拿惠萧萧怎么样了。宁泽就在这附近,难道还不能护她周全?!

气恼了一会之后,猛地反应过来,原本这事就是宁泽误导……

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越发白了。

若真是如此,他得尽快回宫好好地和母后商量,在拿到虎符之前,是不是要和左相一行划清界线……

惠袅袅看了一眼院中的人,便别过脸去,幽怨地看向宁泽。

这下好了,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存在,不可能再悄无声息了。

宁泽收到她的目光,诧异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忍俊不禁。

傅芷安还疑惑着,“姐姐,你怎么还不下来?上面有什么好玩的吗?”

她往周围看了一圈,不由得疑惑,“你是怎么上去的啊?”

见周围都没有她往上爬的痕迹,眼睛忽地放出光来,“你是不是会他们江湖人所说的轻功啊?快来教教我,怎么才能像你一样上去?”

她在军营里学的多半是些战场上的搏杀,不曾见过江湖人的功夫,心中却极为好奇,很想学上一学。

惠袅袅转头看她,哭丧着脸:有这么坑自己姐姐的吗?

巴掌大的脸侧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除了凉意再感觉不到其它。

宁泽轻咳一声,阻止傅芷安再说下去,对身后的小和尚道:“有劳小师傅搬个梯子来。”

他亦好奇惠袅袅是怎么上去的,可眼下,还是先把她弄下来要紧。

小和尚应声而去,傅芷安疑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与宁姚一起指着她哈哈大笑。

“姐姐,原来你是下不来了啊!可你是怎么上去的?”回去之后,一定要把这么好玩的事情说给傅然听,有了这么有趣的事情,他应该就不会总是惦记着她小时候玩泥巴的事情了吧。嘻嘻

惠袅袅此时不想理她,也不想理笑话她的宁姚,一脸窘迫地看了会天,索性闭了眼,光明正大地假寐。

听到梯子被搬来靠墙的声音,她睁开眼,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还是落到了宁泽身上。

要把她从这么高的地方弄下去,傅芷安怕是做不到的,松翠的力气,怕是还不如傅芷安,宁姚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人中,她所熟识的,就只剩下宁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