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打扰了他与傅灵瑶说话。

傅芷安挠了挠面颊,“沈笑?这名字有点熟。哥哥,他是谁啊。”

不过,沈笑已经不在他们的视线中她想打量也看不到人了。

傅然回京不久,对京城里的人并不熟悉,无法回答傅芷安的话。

惠袅袅向凡炎道了歉,解释这只是误会。直爽的汉子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对傅然和傅芷安抱了抱拳,又对傅然道:“俺好些年头没有打这么痛快了,小哥若是以后有空闲,可以来右相府来找俺,俺们打个痛快。”

又觉得光这样似乎不好,挠了挠头,“要是俺把你打伤了,就给你买药,请你吃酒。”

傅然再一次被人小瞧了,不过,兄妹三人都不在意,他朝凡炎拱了拱手,算是应了他的提议,便带着两个妹妹离开。

沈笑在红梅树下看了一眼他们离去的身影,对傅灵瑶道:“阿瑶,你一定很好奇,是不是?”

似是在等画中人回答,过了一会,他才又道:“那天在点星楼,我看到,她竟与你一样的喜好。才意识到,你还有个女儿……”

…………

惠袅袅往周围看了一圈,不见宁姚,“哥哥,你方才说阿姚拦着你们,她人呢?”

傅然还没说话,傅芷安回答道:“她急着去找她哥哥去了。我看她一个姑娘家的也没个人跟着,便让松翠陪她过去。那宁王世子怎么把你们两个姑娘家给丢在梅林里?还好我们赶过来了。”

她说得严肃认真,引得傅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两个姑娘家?你们两个姑娘家还从北地来了京城呢!

傅芷安瞪傅然。

那能一样吗?她是会功夫的。

傅然呵呵,谁被恶霸给掳了去?还连累了奶娘?

傅芷安气呼呼地偏头,不想理哥哥说话了。真是哪壶不开就提哪壶!

惠袅袅见他们如此忍俊不禁,却也不知宁泽为何会突然回转。

来红梅林的人,通常是成双成对的,再不然,也是一行人中女子居多,男子居少,多是起护卫女子安全的作用。

三人行在红梅林中,男的俊,女的俏,惠袅袅走在两人的中间,左边是傅然,右边是傅芷安。因着傅芷安是作男儿扮,两男一女的搭配格外引人注意。

傅芷安小一岁余,却因生长在北地军营,也是已经抽了个子,三个人中,反倒是惠袅袅看起来最为娇小。

傅芷安最为顽皮。她见众人看他们的目光有异,不仅不觉得不自在,反而有些得意。

傅然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将惠袅袅拉到自己的左边,让自己走在两个妹妹的中间。

傅芷安愣了一下,几个大跨步,便到了惠袅袅的左边,朝傅然耸了耸鼻子,“这是我表姐,你不能拦着我和她亲近!”

说着,一条胳膊便搭上了惠袅袅的肩,被傅然拍开,“要和袅袅亲近,你先换回女装,这成什么样子,传出去,要坏了袅袅的名声。”

那天回去之后,他仔细想了想,若不是自己因着是他的亲哥哥,与惠袅袅做出了一些亲密举动,也不会让旁人误会她,对她那般责骂。宁姚的那些话,都骂进了他的心里。

傅芷安以往在军中混迹,男儿装方便,成了习惯,平日里鲜少穿女儿装。这会子才意识到穿女儿装的好处,扁了扁嘴,收敛了对惠袅袅的亲近之意。

傅然见左右无人,在惠袅袅耳边低声道:“因着外公他们这几日便入京,我们晚了一日才上山,这里已经没了住处,一会便要下山。袅袅,你是否与我们一同回去?”

惠袅袅眼中放出光来,“外公他们都回来了?”

这意味着,她哥哥和妹妹的身份,可以不用瞒着了!

于她而言,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正想答应,突然想到楚元勋还在金龙寺,沈笑身上的鬼气也棘手,便迟疑了下来。

“哥哥,我还有些事情,不能与你们一同回京。”

傅然虽在行伍中长大,却是个细致的。

看到了惠袅袅眼中的神色变化,心下生疑,“是为了那宁王世子?!”

惠袅袅思量了一下,便将路上马车之事说了一遍,“那日我正是坐在那侧,若不是世子发现了不对,恐怕这会我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哥哥,端王如今也在寺里。”

傅芷安在一旁听着,疑惑道:“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傅然敛着眉眼,看着惠袅袅,同样也有此疑惑。

惠袅袅道:“平日里,坐在那里的都是阿姚,只有那一日,我想要坐窗边才提出了让她把那位置换给我。可思来想去,不论坐在那里的是谁,对于端王来说,都不要紧。只是要马车里的人承他一份情罢了。”

傅芷安咬了咬手指,“姐姐,你在说什么?这么弯弯绕绕的,我听不懂。哥哥,你听明白了吗?”

傅然面露疑惑。

世传他这个妹妹痴傻,可说出来的话,条理清晰,分明还话中有话。

好在他并没有先入为主地将他的妹妹当真当痴傻之人来对待,仔细想了想,眼中神色一动,便有了分辨。

“既是如此,便留芷安与松翠在寺中陪你,有个照应,我这就下山去向舅舅和外公禀明此事。”

他们当有更明确的决断。

惠袅袅一听,便反对,傅芷安在这里,她不便孤身出行了。

傅芷安一脸疑惑,却明白了傅然是要留下来保护惠袅袅的,拍着胸口,豪爽地道,“哥哥放心回去吧,把姐姐交给我,我一定护着她安安全全地回京。”

傅然点了点头,不理会惠袅袅的反对,“尤其要注意,让那宁王世子离她远些。”

惠袅袅:“……”

无视惠袅袅抗议的两人很快便达成了共识,傅芷安与傅然告别,后者担忧地看了两人一眼,心知这件事情极为重要,耽搁不得,迅速转身离去。

没有傅然拘束着,傅芷安又可以野起来了,她嬉笑了一阵之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姐姐,那宁王世子是不是长得奇丑无比?”

惠袅袅一脸懵,“……???”

梅自芬芳馥郁,人自三两成群。

宁姚带着她向最大最老的那棵红梅树下走去。惠袅袅却在一株红梅树边驻足,出尘绝代的人立在一红梅林中,周身散发着孤寂的气息,与这红梅林里的喜庆并不相符,当真成了这林中最为独特的一道风景。

他的面前,似乎还有一人,被一株红梅树挡住,只能看到他不时地对那人说着什么。时而有小雪团伴随着梅花飘落,他自不觉。

惠袅袅看了看身边的红梅。

触过雪的红梅,似乎美得格外娇艳,如在冬日里的一团火,能烧掉心中的冷寂,为单调的冬季增添火热的色彩。

回头欲叫宁姚,却见她已经没了踪影。

估摸着,自己左右是跟丢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与沈笑套个近乎。缠在他身边的鬼大抵是不会跟来的金龙寺这样的地方的,只是让她以后去找他的时候,不会太显得唐突。

沈笑的身边,有一片只有梅而不见人的地方,那便是属于他的私人区域。按宁姚所说,便是不许人踏足的地方。

惠袅袅看了看四周,不见一人守卫,便大着胆小放轻了脚步朝他走去。

走得近了些,才发现,他对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幅画。

注意力转到那幅画上,脚步未顿,却突地从一株红梅树上跳下一个人来挡在她的面前,吓得她猛地退了两步。

待看清楚这个人之后,心头又是一惊。

此人四方脸,左边脸有一道粗大的刀疤从额上划过眼睑,一直伸到耳下。

身上显露出杀戾之气,一脸的凶样,足以吓哭三岁孩童。

好在惠袅袅见过不少凶戾的鬼的模样,很快便恢复如常,“我有事求见沈大人,有劳英雄让让路。”

惠袅袅猜想,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壮汉,这般模样,大概是喜欢被人称之为英雄的。

四方脸眼中闪过诧异,却不留情面,“这个时候,大人谁也不会见的。”

惠袅袅眼睛转了转,心一横,在心中对傅灵瑶道了个歉,又道:“那有劳英雄通传一声,灵瑶夫人之女求见沈大人。”

听到“灵瑶夫人”四个字,四方脸露出一抹迟疑之色,不放心地交待一句,“在这里等着。”

惠袅袅看到在他说了几句话之后,沈笑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只一眼,而后,便转向了画卷的方向。

她疑惑了,这是见还是不见呢?

只见四方脸走到她的面前,对她道:“沈大人请你过去。”

“多谢英雄。”

四方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腰间的刀鞘上擦了擦,“俺不叫英雄,俺叫凡炎。还有啊,你一会千万别叫大人相爷,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惠袅袅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他不好意思的动作,还真够吓人的……险些就以为她说错了什么,要对她动刀子了。可他那朴实的话,又让惠袅袅忍俊不禁。

因着惠逸是左相,她一直管惠逸叫“相爷”,是以她下意识地便称呼沈笑为沈大人了,却不想,原来沈笑惠逸的嫌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走近了,才看清楚那画卷上的人……

一身绣着金丝展翅曳尾孔雀的曳地大红喜服,头带凤冠,盖头半掀,凤冠上的珠帘垂在额前,面如凝脂,唇色朱红如女子身后的红梅,捏着盖头的手指纤细白皙。

不是第一次见傅灵瑶的画像,惠袅袅一眼便认了出来,刚欲移开视线,似乎看到画像里的珠帘动了动。

定盯看去,又见那画里的美人对她眨了眨眼,又往她身后看了看。

惠袅袅石化了。

想过沈笑身边的鬼,可能会是傅灵瑶,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傅灵瑶,而那画卷上,没有一丝鬼气……倒是画卷上的气息,正在努力地消弱沈笑身上的鬼气。

这金龙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厉厉能待,傅灵瑶也能待?!还是说,他们都已经被净化了?!

可若是能净化,又为什么沈笑需要画卷相助?

腰上的荷包轻轻颤动,似乎是厉厉在笑得双肩颤动,淡紫的络尾摆了摆,似乎想出来,又为现在是白天对他有限制而不满。

沈笑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惠袅袅,似想起什么,“我见过你。”

事实上,他的人,已经把点星楼里那一桌人的情况都报给他了。只是他最近忙于收集承恩侯府的罪证,便将她们给忘到了脑后。

惠袅袅木木地点了点头。

又听得沈笑问道:“你知道她是谁?”

沈笑从眉眼到唇,都覆着一层凉意。

他没笑,只在唇角挂着一丝嘲弄,也不知道是在嘲弄谁。

“你怎么可能会知道……”他叹了一声。

惠袅袅反应过来,接了他的话,“娘。”

沈笑的声音顿住,看着惠袅袅,似乎是在想,这个刚足月就失去母亲的孩子,是怎么认出傅灵瑶来的。

惠袅袅的目光还落在画卷上,她看到画卷上的美人朱唇轻动,“袅袅,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见你。也没想到你能看到我,就是子瑾,也看不到呢。”

声音是慈母般的温柔,语气里,似有喜悦又似有遗憾。

惠袅袅僵着脖子,将视线转到沈笑面上,确定沈笑是听不到傅灵瑶的话,也看不到画里的人动的,可他就这么站在这里,不知和画里的人说了多久的话……

那他身上的鬼气从哪里来的?

身上不由得一抖,“沈大人,我能和我娘说几句话吗?单独地。”

沈笑盯着她看了一会,缓缓点了头,避到了一边的另一株红梅树下。

那里有一张桌案,上面用镇纸压着几叠信。

他盘腿坐在桌案旁,抽出一封,认真地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