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衮听罢,别的没说,却是愕然道:“榆林破了?”
“榆林
破了?”
黄芦岭关城,侯大贵看着由韩衮引荐的王辅‘臣,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是。”王辅’臣点头道。
原来孙传庭自兵临榆林卫,之所以顿兵不前,只因高一功精于野战,与副将马世泰两人凭借马军优势,反复将企图攻城的明军限制在城外郊野。孙传庭策划冲突几轮,都被击退,高汝砺、孙守法等将领甚至先后负伤。白广恩与牛成虎见势头受蹙,重新唱起了撤退的论调。然而孙传庭此次出兵的决心异常坚决,不仅严厉弹压白、牛等心思动摇之辈,更是撂下了攻不下榆林卫就在城前自刎以谢君国的狠话。
军心勉强回稳,孙传庭审时度势,调整攻城策略。他领教了顺军野战的厉害,不再轻易分兵攻击顺军守野部队与之浪战,而是传令全军挖掘堑壕设置栅障,并且每三日便将阵线向城池方向推进五十步。
高一功看出孙传庭的意图,主动反击,想要将明军驱向外围。但有了深沟高垒屏障,明军打起了得心应手防御战。顺军马军虽利,但威力大损,连战无果,反而损兵折将。孙传庭不骄不躁,稳扎稳打,逐步压缩顺军在城郊的势力。经过长时间的拉锯战,顺军屡败,锐气全无、士气大沮。
指挥攻城的期间,孙传庭更派郝鸣鸾带人潜入榆林卫城中,联络内应。榆林卫是延绥镇治所,在地全为世代将门,剽悍勇武,即便妇孺亦会挽弓骑马。先前李自成攻打榆林卫时就曾受到旧官世族的激烈抵抗,损失不小,破城后虽大肆杀戮,但依然留有大批余勇。顺军得势时他们不敢动作,但当顺军节节败退,国仇家恨交融于心,自无不怀有奋起一搏、驱贼雪恨的决心。因此郝鸣鸾一出面,立时一呼百应,于顺军在城外败退之际尽出子弟、家丁,凭借家藏武备大举袭击留守城池的顺军。
顺军内外交困,难以支持。高一功进退失据,一场大败过后无奈弃城,率军撤离,退往山西,王辅‘臣所部即是山西姜瓖下属前来堵截高一功的兵马。
王辅’臣本姓李,早年为山西流寇,骁勇善战,诨号“马鹞子”。后降明军,拜了姜瓖部将王进朝为义父,遂成明将。姜瓖自从在大同反叛顺军,一直竭力扩充兵马自固。偏头关废官万练聚众驱逐顺军,他为了将万练的部众吸收进军队,随即派了大将王进朝带兵前往接洽,软硬兼施。这时候榆林卫被孙传庭攻下的消息传来,王进朝探知高一功败军自孟家峪渡过黄河,退到苛岚州境内,便火速南下截击,三战三胜,兵马疲惫、一蹶不振的高一功军只剩数百骑夺路狂逃。
王进朝立功心切,给王辅‘臣数百骑让他继续追击。两下追逐一昼夜,直到谷积山,人困马乏的高一功只能硬着头皮转身与王辅‘臣追兵决战。韩衮到时,战斗实则已经进入尾声,高一功的得力副将马世泰为王辅’臣射杀,余兵无力再战,高一功复又逃窜。要不是王辅’臣当时不知韩衮军队的来历,收兵警戒,只怕高一功亦无法全身而退。
“榆林卫既克,陕北、晋北便打通了。”侯大贵出兵以来最大的担忧告释,长长吁了口气,“我军哨粮辛苦,可否借大同盘桓一二?”语带试探。
“理所应当。”王辅‘臣拍手点头,“我军在大同什么都不缺,缺的只是四方英豪。”
姜瓖在大同首义,晋北官绅也纷纷起事,势力虽层出不穷,但论实力,无出姜瓖之右者。晋北不同别处,四面受敌,缺乏外援
,各势力为了存延,大多依附姜瓖。尤其是当地商贾,出钱出粮甚多,至少在后勤这块,姜瓖的军队短期内无忧。
然而姜瓖处境并不算妙,顺军不说,清军攻占北京后,也派人过来对他进行招揽。他起初以为清军果真是吴三桂请来替大明清剿贼寇、恢复故土的援军,因此拥立了一个枣强王后裔朱鼎珊“以续先帝之祀”,用来增强号召力。可是这一举动被北京清廷知悉后,毫不留情面,直斥姜瓖的举动“大不合理”,随后便发叶臣等八旗劲旅开始向山西进军。
姜瓖这才明白清军的意图恐怕没那么简单,心中畏惧,一面将朱鼎珊撤下,一面写信给清廷请求原谅自己“不学无术之罪”。清廷警告他“洗心勿虑”,但进兵之势不停。本身心向大明的姜瓖是以陷入了顺、清两军的夹逼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