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爷认得龚鼎孽的小妾?”
“他那小妾姓顾,号横波,早年是秦淮河的花魁,颇有名,姿色艳绝,不是几把泥可盖蔽的。不过我认识她,却是通过我的侧室。”
“吴爷的侧室?”
“嗯,我那侧室姓陈,本亦吴中名伶,与顾氏相识。前两年入京,为我所纳。我这大半年都在辽东主持军务,少回北京,她就留在北京家里。”吴三桂缓缓说道,“闯贼无道,害我全家,我进城厚葬家人,却独寻不见陈氏,正是纳闷,却从顾氏口中听说陈氏随乱军早出城去了。”
陈洪范了然道:“吴爷想让陈某帮忙打听陈氏的下落。”
吴三桂道:“正是。我奉命行军无暇旁顾,今又得回北京,更无法寻找。自北京阖家蒙难,我只剩寥寥几个家人,多找得一个也是好的。陈公回去途中,若有消息,还望知会周全则个。”
陈洪范应道:“行,我多留意。”
吴三桂感激道:“多谢陈公!”
陈洪范叹道:“此等事,就吴爷不说,陈某亦尽力而为,只是国家大事,吴爷时时刻刻都不可忘了初心。”
吴三桂答应道:“陈公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南边朝廷旨意,我随时侯着,但凡能为国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洪范不再多说,微微一笑。当下分别,吴三桂自领数骑飞驰而去,赵元亨望着道路尽头飞扬烟尘,道:“陈公,吴三桂这般情况,回去怎么和主公说?”
“主公要咱们保全关辽军为首要,这件事倒是办妥了。”
赵元亨道:“妥是妥了,可是数万关辽军都留了辫子。”并道,“吴三桂早前说‘联虏平寇’,现今寇也算平了些许,他却把自己也套进去了。”
陈洪范勒紧辔头道:“鞑子野心勃勃,实我大明劲敌。让关辽军留辫子,又封吴三桂为王,摆明了所图甚大,绝非简单当援军来的。吴三桂拆了东墙补西墙,做到最好不过如此。生死存亡之际,保命为先,人之常情。”
赵元亨摇起头道:“到底辽东太远,我朝廷鞭长莫及。”又道,“希望留辫子此举正如吴三桂所说,是权宜之计。”
陈洪范笑笑道:“这种话,听听就行,是不是权宜之计,不在于吴三桂,而在于我军。”
“此言何意?”
“吴三桂剃发若可视作不得已而为之,那么后续接受封赏,足见其心未必就完全抵触鞑子。可他又对你我恭敬备至,送出数十里。你当他是怎么?”
赵元亨忿忿道:“这厮想骑墙。”
“不骑墙,他活不下去,或者说关辽军难保。”陈洪范道,
“从他甘愿舍弃家口也要保全关辽军便知,在他心里,‘权’这个字的分量有多重。他要保权,只能择强而事。他都留了辫子,你还指望他这人有什么君臣大义?”
赵元亨闻言,遍体生寒,不禁口吃起来:“照这么说,吴三桂若跟了鞑子,那么山海关这一战,看似为我大明驱逐了闯贼,其实更引一强敌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