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设身处地想,所谓不差毫厘,在你看来是仁至义尽,但在对方眼里却是基本要求。你做到了,只能算中庸之举,做不到反而是失信失义。”袁继咸轻声道,“两方利益都保证,不咸不淡。若是在不损害咱们固有利益的前提下能多给对方提供些好处,看似吃了亏,但其实这样的意外之喜能让对方记住你的好处,换来的是两方关系的加固,对往后长久的合作发展大大有利,你说最后赚了还是亏了?我看,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老师的意思学生稍有领悟。”俞泰交若有所思道,“老师说过,赵当世值得结交。”
“值得两字,不在你我,实在江山社稷。”袁继咸纠正他,“何
腾蛟这人我接触过,也是口口声声矢志为国鞠躬精粹死而后已的人物。可惜到头来仍是走了岔路,他以为自己做的事有助大明,其实是真正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何腾蛟想干什么?”这最关键的一层俞泰交始终想不通,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也罢了,我也只是凭现有各方的一些线索推测的,不好妄语。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你亦不必纠结。”袁继咸给他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总之赵当世那边,我江西必定是要跟他接着合作的。回到我刚才说的,你补足了钱粮不够,不如从我之言,再到城西府库调拨些钱粮给左梦庚。”
“再调拨些?”俞泰交诧异道,“这不是损了咱们自己的固有利益了吗?”
袁继咸道:“城西府库我之前去走访过,据那里的粮官说,乙字三号仓至丁字二号仓有几批稻米是两年前收来的春稻,虽外边置有稻草紧密包护,但储存时长毕竟到了,眼见梅雨季将至,只怕雨水一下水气潮湿,便将生生霉变难食。古人云‘金汤之固,非粟不守;韩白之勇,非粮不战’,左、方的军队即将开拔,这两个月必然钱粮开支颇巨,咱们将积压的米粮转给他们,既能把米粮处理了,又能卖个大大的人情给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俞泰交心头大震,之所以震惊,不在于袁继咸提议给左梦庚与方国安的军队增发钱粮,而在于袁继咸透露出左、方的军队即将开拔的重大讯息。这两军兵马合计超过两万,他本来以为驻扎九江府真只是为了帮助江西方面剿贼,还觉得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岂料这两万兵马却当真别有所图。
两万人的军队,环顾左右,哪里有还有贼寇需这般兴师动众征伐。可除了贼寇,远近剩下,便只有各部明军了,难道
俞泰交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登时间口干舌燥,连手指都开始颤抖。可是偷眼看向袁继咸,他却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一切事情都早已洞悉。
“老师,我”俞泰交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很是局促。
“我知道,你心里怕。天塌下来不怕,怕的是塌之前的云雷滚滚。”袁继咸笑道,“这件事与你说了倒也无妨。左梦庚与方国安驻军在九江府这么久,不是纯来操练打草寇的,他俩的真正目的,在于南京。”
“南京?”俞泰交疑道,“南京不是我大明留都吗?去就去了,带兵为何?”
“子开,有些事我不好和你明说,我自己甚至亦尚未捋情来龙去脉,但是我我前前后后与你讲了这么多,你自己私下想想,当能想出个四五分样子,往后自然不会再来问我了。”袁继咸言及此处,左手一挥袖笑叹道,“何腾蛟既倒,南京诸公,无能为也已。”
俞泰交听到这里,回想起自己最初找上门来的目的,没来由打了个寒战。
左梦庚回到位于九江府东面的南湖嘴大营时,已是次日。
虽说赵当世没有明确指定左梦庚为此次进军南京的主帅,但与河南方面各方面默契以侯大贵为主相同,识事体的方国安自知军队实力及与赵营的亲密程度都比不上左梦庚,自是主动奉左梦庚为大,自居副贰位置,称呼小自己十来岁的左梦庚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侯爷”,自称却是“末将”,极给面子。左梦庚一向当大当惯了,并无任何不适,对方国安的态度很满意,两人是以关系融洽。
方国安亲自出营迎接左梦庚,左梦庚眼尖,瞧见方国安身旁跟着个身着戎装、鼓腮粗脖子的胖汉,也不客气,直接问道:“这胖子是谁?”
没等方国安介绍,那胖汉笑呵呵自己上前拱手道:“在下刘良佐,见过左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