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当世准备拥立朱由崧监国的计划陈洪范早就听说了,但事要成行有两个条件比较苛刻,一个是顺军攻破北京,一个是崇祯帝以及比朱由崧更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太子与两名亲王都无法脱身。陈洪范起初对赵当世的这个计划可行度并不是特别看好,谁知事情的发展一如赵当世预料的那样进行,陈洪范惊诧之余都不禁怀疑赵当世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而今面对吴三桂,陈洪范虽然并不清楚赵当世那边将朱由崧监国的事推行到了哪一步,但对外讲场面话,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自是要尽量把己方的情况往好了说。包括朱由崧即将监国、孙传庭也支持此事等等均是他临时搬出来加强说服力的说辞。
宁南伯赵当世、靖南伯黄得功、平贼将军左梦庚、督师孙传庭,即便吴三桂久在辽东,听到这些人的名头也如雷贯耳,晓得这些人倘若联手,所拥兵力土地足为大明半壁。
陈洪范静静等着吴三桂反应,然而等了良久,换来的却是轻轻一叹。
“实不相瞒,陈某此来,受了宁南伯之托,邀请平西伯共扶江山社稷。”陈洪范忍不住道,“福王一立,四海人心瞬定。文武齐心,大举反攻闯逆,恢复国土、夺回北都,指日可待。到那时候,平西伯立下复国大功,分茅裂土、出将入相岂在话下?”
吴三桂沉吟不语,反而像个孩子将左手递到齿边,轻轻咬起了指甲。
陈洪范不解吴三桂为何不回应,朝吴国贵看看,却听吴国贵道:“陈公,福王之事八字还没一撇,咱们这山海关的局势,可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耽搁了。”
“正有一问。”陈洪范应声道,“前几日在北京及通州、玉田等地风闻平西伯不日将率大军去北京面见李闯,怎么半途而废了?”
吴国贵笑道:“陈公希望吴爷扶立大明江山,吴爷这么做,岂不是正中陈公下怀吗?”
陈洪范摇着头道:“北都变起突然,人人都有踌躇难定的时候。北京上到阁老下到曹吏,无人不投闯以图富贵。吴爷不明形势一时动摇,亦是人之常情,并没什么好羞耻的。但吴将军说的好,山海关的局势确实容不得耽搁,吴爷若不想出个万全的法子,势必将招致闯逆的大举进攻。大丈夫能屈能伸,暂且归顺闯逆,在陈某看来,不失一个以退为进的好策略。”
“以退为进的好策略?”吴三桂眼皮一抬。
陈洪范点头道:“不错。辽东不比湖广、陕西等地官军相连互为支援,困守一隅,独木难支。暂时投降闯逆,保全军民,卧薪尝胆,待来日良机再揭竿而起,是最明智之选。”接着佯装讶异,“难道以吴爷睿智,早前进京不是这么打算的吗?”
吴三桂轻咳一声,突然慨然道:“当然!闯逆谋害先帝,与我吴三桂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岂能真心屈居他下,受他驱策!”
陈洪范抚掌赞道:“吴爷忠肝义胆,陈某敬佩万分。”又道,“是以陈某才会对吴爷突然回师山海关大惑不解。唐通虽不足道,但是闯逆的走狗,吴爷赶走了他,蛰伏大计不就一朝付之东流了吗?”
“嗯”吴三桂重重地呼了口气,欲言又止。
陈洪范接着道:“驱走唐通向闯逆宣战,虽为壮烈之举,却实非长久之计。”
吴三桂双眉微聚,道:“那么陈公以为该怎么做才是?”
“无他,卑颜厚礼,向闯逆请罪。”
吴三桂叹道:“决意回攻山海关时,我就没想过再屈膝李闯了。”